礙於這麼多人在場,無戲總算是中規中距地坐在一邊沒有來抱著我煩,而另一邊,無焰沒有什麼表情地站在那裡,眼睛裡空空洞洞的好似什麼都沒望見,只是間或對上我的眼睛,會倏然一亮,看我急忙避開,又黯下了神色。
龍翊在昏睡數個時辰後也輾轉醒來,望著一屋子的人,一時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
那瑜妃又哭著膩歪上去,摟著龍翊嚎啕大哭,「皇上,皇上……」
「住口!」東方遲老爺爺嚴厲地訓斥道,「你該改口稱大殿下!皇上面前不得無禮!」
無戲擺了擺手,表示並不介意。
瑜妃瑟縮了一下,姨太后娘娘上前溫潤地拉住她的小手,「好孩子,姨娘知道你對大殿下一片真心,今後絕對不會虧待你!」
「謝太后恩典,謝太后。」瑜妃不住磕頭謝恩。
姨太后坐到床畔望著龍翊,眼睛裡已經含住了淚水,「無憂……」她顫顫地叫了一聲,一手拂過他臂上的胎記,「孩子呀,這麼多年來,你受苦了!以後就好了,以後你就在這宮裡住下,我們都是你最親的家人,我們會補償你多年來沒有享受過的溫暖親情,孩子。」
「你……」
「我是你的姨娘,孩子。」姨太后慈祥地望著他,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告訴姨娘,你為何會在龍朝呆這麼久,完全不記得姨娘與你的兄弟們了麼?」
「咻——」一道光影滑過我的腦海,姨太后娘娘這麼問,是否對龍翊抱著某種懷疑?
那這些人……我淡淡的眸光滑過舒遠、東方遲、東方影等人的臉,果然均是淡定如水,瞧不出半分端倪。
「大皇子身中情咒十多年,早已過了最佳診治時間,恐怕,一切只能隨緣了。將來,能不能解,還要看他本身的造化。」
「冷神醫,真得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麼?」我坐在對面的凳子上問他。
「沒有。」
「那無憂的記憶……」太后憂心忡忡地瞇著眼睛。
冷清狂回頭稍稍一禮,淡道,「情咒本就是天下至毒,身中此毒後,不止可以洗盡那人心中的七情六慾,更可怖的是,能夠洗掉一切前塵往事。」
「空白?」我恍然若悟地盯著半躺在床上的龍翊。
「不錯,除非那人意志力夠堅定,否則……根本恢復不了記憶。」冷清狂轉身淡淡地望了龍翊一眼,「若擺在五年前,家師說不定還有能力治癒大皇子身上的毒,只可惜,家師仙逝……」
「無憂,你真得什麼都不記得了?」太后一手撫上他的手背輕輕拍弄。
龍翊慢慢晃了晃頭,目光定定然地落在她的臉上。
「沒關係,現在已經回家了,慢慢來,說不定有朝一日你就都能想起來了。」太后笑了笑,緩緩起身道,「讓大殿下休息吧,皇上,我們走吧。」
一行人陸陸續續離開龍翊的寢室,順著蜿蜒的長廊慢步前行。
無戲扶著一瘸一拐的我,頻頻皺眉,「還是我來抱你吧。」
「不用。」
拐過一彎長廊,走在前頭的太后與王爺倏然停下腳步,東方影與東方遲也跟著停步轉過身來,幾人都一眨不眨地望著我。
「怎麼了?」
「嵐兒,無憂除了和你說,他在菩提寺撞破太后與大師說話,明白事情始末,其餘什麼都沒說麼?」
我低下頭仔細想了想,然後抬起頭搖了搖,「他說他一開始收到弧月的信不大相信自己的身世,以為那身世是弧月憑空杜撰的,可是事後想想弧月也沒必要這樣騙他。」
「那當然。」無戲用力點點頭,「師哥那時已經大破他們龍朝大軍,要擾他也不必出此下策。」
「皇上,本宮到覺得,你似乎……對大殿下,態度有點隔閡。」姨太后娘娘笑了笑,「無論怎麼說,那都是你親哥哥,此事已經證實,斷不會錯。」
「姨娘,朕心裡是有疑問的,朕的疑問,想必也是你們所有人心中的疑問。」無戲扶著我慢步走到太后面前,「大哥跟我們失散的時候已經九歲了,就算給人洗去記憶什麼都忘了,可龍朝的太后憑什麼讓一個突然蹦出來的九歲孩童做自己的兒子?龍朝太后把大哥帶回去的時候,朝裡朝外包括龍朝先帝,他們不會覺得奇怪嗎?」
「皇上的疑問,正是臣長久以來想不通的問題。」東方影點了點頭。
「對哦對哦。」從遇到龍翊到獲救再到真相大白,一切都來得太過順利,總覺得這中間缺了點什麼,難以掛鉤,原來……就是這個大大的疑問。龍朝太后把九歲的大皇子認作自己的兒子,怎麼瞞天過海騙盡天下人?
「這件事,看來只有死去的龍朝太后才能向大家解釋清楚了。」姨太后娘娘笑了笑。
「這倒未必。」東方遲老爺爺攪著鬍鬚笑道。
「丞相有何高見?」舒王爺轉頭看狡猾的老爺爺。
「龍朝太后死了,不代表她家裡的人死盡死絕了。」東方遲老爺爺神秘地笑了笑,「皇上,請隨老臣去一趟御書房,見一個人,一切自能分曉。」
「這個死老頭,說話就喜歡賣關子。」姨太后娘娘笑罵一句。
片刻後,全部人移駕御書房,我給安置在軟榻上,蹙眉揉著腫起的小腳,讓無戲數落了兩聲。
「草民原天霸叩見皇上!皇太后!各位大人!」
我們向跪在堂子中央的草莽大漢投了一眼。
「丞相,此人是何人?」無戲轉身負起雙手望過去。
「回皇上,此人是已故龍朝太后的侄子原天霸。」
「哦。」無戲拂袖走至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他,「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既是太后的親侄子,又為何穿戴如此寒酸?」
「回皇上,草民早已當自己沒有這樣的姑姑,十幾年前就與她恩斷義絕了。」
「是嘛?」無戲轉身走到龍案前,撩起袍角緩緩坐下,「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