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影靜靜地聆聽著季風哥哥細細的低述,眉目微蹙,清麗的臉上有些困惑和驚訝,但更多的是說不出的苦澀,還有無可奈何。
被遺忘的記憶突然一點一滴地像畫面一樣從混沌不清的腦中一遍一遍地回放,不厭其煩,直至清澈見底。
季風哥哥從歐洲飛往香港的飛機失事的那天,自己因為在珠海執行一件刺殺大毒梟的案子失手,亡命於珠海情人大道時縱身跳入了橫跨於珠海和澳門之間大海······
一個禮拜後,顏如潮才在香港的維多利亞港的岸邊救回了已經是奄奄一息的自己,潮說,那時自己穿著一件古代的漢服,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只是醒來後卻什麼都忘了,忘了那一個禮拜的時間自己究竟經歷過怎樣不可思議的旅程,甚至連回憶都只能記得起從情人大道上縱身跳入海裡的情景,至於其它的場景全都忘的一乾二淨了。
鏡中,季風哥哥朝著那個熟悉無比的女子微微躬了躬身子,恭敬地輕笑道:「公主殿下,你是狐族的精神領袖,族人對你的擁戴和愛護更讓你有責任讓他們過的美好而幸福,現在世道紛爭不斷,民不聊生,若不能統一四國,唯有讓狐族變得強大到足以中立於這個世道,才有能力去牽制四國的勢力。」
「可是,我怕時不待我。」女子摸著純兒的頭低低歎道:「莫名其妙地回到這裡,瞭解了所有的身世和秘密,我卻還是如此的恍然和迷茫,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是不是又會突然地離開這裡。」
「所以,季風哥哥,我已經把所有的秘密都藏進了菩提閣裡了,世道變幻,反覆無常,若我的宿命注定漂泊不定,希望待一切都塵埃落定時,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枉然。」
女子清朗的聲音漸漸低迷,畫面消散,取而待之的便是一片硝煙狼藉,無數的殺戮和鮮血染紅了原本清透晶瑩的天色······
只見,菩提閣前,季風哥哥站在了高高的琉璃瓦上,臉色恬靜,目光清瑩。
塔底之下,無數的刀光劍影密集如雨點般,聲勢鼎沸,人影浩大。
幽若影清楚地聽見,那些模糊不清的人群凶橫地大叫著,交出妖女,交出狐影公主,而季風哥哥卻只是悲憫地微笑著看著那一群群無知而愚昧的人們。
「影公主已經回到了她該去的地方,你們罷手吧。」季風哥哥的話語平淡而溫潤,流光清透自在,「禍國殃民的人不是影公主,而是權力險惡的心,他們把所有的罪過和殺戮都歸罪於影公主離奇的經歷,她也終歸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子,怎麼可能是修煉千年的狐狸精了?傳言言之鑿鑿,卻是荒謬之極。」
「今天,是我般若寺菩提閣落成的揭幕大典,我季風以狐族大祭司的名義祈求上天,願普天太平,風調雨順。」季風高揚起頭,閉上了雙目,卻是聲若驚鴻:「今日,若一定要以鮮血來祭奠所有因為戰爭而消逝的亡魂,那麼季風願以一死以慰天下,並盼眾生以覺醒。」
幽若影睜大不可置信的雙目,看著那個如神仙一般的白衣男子一掌狠狠地劈向了自己的天靈蓋,霎時,身影便如同破碎的娃娃一般,隨著啪的一聲巨響,直挺挺地毫不猶豫地落在了菩提閣門前的空地上,血色瀰漫······
刺目耀眼的白光漸漸地消褪不見了,而神壇之下的眾人卻仍然處在雲裡霧裡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個個神色驚詫木然地看著幽若影那柔弱無骨的矯軀軟綿綿地臥倒在了陰陽八卦陣裡。
「影兒,你感覺可好?」率先衝向神壇的是一臉緊張不安的君天烈,只見他的身影一晃,眨眼之間就已經用力地把幽若影緊緊地擁進了懷裡。
幽若影恍惚著,神情疲憊,胸口的壓抑讓她忍不住地劇烈咳嗽了一番,待舒適一點,這才抬頭回了君天烈一個安然無恙的笑意。
「朝熙,你可看得明白?」幽若影眼中的流光細細地看向了靜立一旁,卻因為激動而渾身顫抖不已的黑袍男子。
朝熙長歎一聲,單膝緩緩地跪到了地上,音色渾厚,響徹四方——
天祐狐族啊!狐族大祭司朝熙拜見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話音落下,絕冪也欺身上前,一身術士道袍絲毫不掩飾其出眾的風采,只見他眉目清靜,神色深邃,郎朗一笑道:「當日雪狐純兒執意親近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必是我狐族興衰的中心人物,如今,法杖牽引,傳國玉璽指明開鏡,千年過往盡在眼前,鬼醫絕冪終身誓死效忠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隨著絕冪單膝跪地,神壇之下一片叮叮咚咚,放眼一看,跪了一地的眾人,他們熱血沸騰,舉聲高呼,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玲瓏沖卻是一陣冷笑,袖口一甩,小小的三角眼睛微微上揚,神色精銳的像只使詐的老狐狸,「真是荒唐,我等的眼睛都被白光刺的睜都睜不開,偏偏就朝宮和鬼醫能看見千年前的過往,試問,這天大的笑話有誰會信?」
就在神壇下的眾人皆紛紛疑惑議論時,一道方外之音穿耳而入,音若山泉流水,超凡脫俗。
「我信!」
無數道目光紛紛射向了發音處的來人,只見來人面目清俊風雅,眉宇之間的氣韻卓爾不凡,一身淺灰的僧袍更映襯出體態的飄逸和淡然。
流光之中,慈悲,善良,那一派氣質是叫人敬仰不已的睿智和深遠。
「一生大師!」
幽若影朝著那道身影揮了揮手,似乎一生大師的出現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從她臉上根本看不見任何驚訝和不解,只有自然而然的自信和理所當然的笑容。
「影兒心裡正想著,一生大師怎麼可能會錯過諸如今天這麼盛大又別開生面的祭靈大典了。」幽若影笑面如花地看著那道逐漸走近了自己身前的人影,聲如黃鶯,清脆悅耳,「影兒想著想著,大師就飄然而來了。」
「丫頭,你呀——」
一生大師走到幽若影的眼前輕輕地立住,沉靜不已地看著一臉波瀾不驚的幽若影,寵溺地搖頭苦笑道:「自從般若寺裡被影公主掰 了一道,就注定了貧僧一定要活在影公主的陰影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