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的瞬間,不,應該說是瞧見屋子裡人的瞬間,北辰逸便不自覺地彎起了嘴角。
找尋了這數月,他都幾乎忘記該如何笑了,但是瞧著這個女子,一日遇見兩遭的女子,他便是開懷,哪怕並不能證實她們二人是同一人。
門是寶桐去應的,是以並不敢做主,只將他們一行人迎在了院子裡,然後進來問詢重陽。
重陽在屋子裡,早已聽見外頭的動靜,那熟悉的聲音她怎會不認得,如今在屋裡早已是徘徊不定,待寶桐進來便讓她出去婉拒。
但北辰逸卻已經徑直到了屋子門口,順著門縫對著裡頭抱拳道:「我等一行人趕路至此,想尋個方便叨擾一晚,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話音未落,便瞧見了她的側影,然後,就站直了身子。
如今側影已是騎虎難下,只好拿了帕子掩著面走了出去,目光掃了院子裡一行人一眼,然後望向北辰逸。
「抱歉,這裡只有我們二人,兩個女子,實在是不便,諸位,還是再去旁處尋得住處。」
說著,朝著寶桐使了個眼色:「寶桐送客--」
她斬釘截鐵的拒絕,根本不給自個兒猶豫的機會,卻似乎忘了,北辰逸是何許人物,那般的無賴,既然想著投宿在她這裡,又怎麼會再走出去。
但是也許真是幾月不見,比之從前,他是成熟了許多,聽了重陽的話,雖然沒有離開,但是卻也未曾如同從前那版的嬉皮笑臉,而是鄭重了神色道:「請姑娘通融一下,我們在這草原邊上走了幾日,如今已是彈盡糧絕,若是今兒個不找個地方歇息,怕是明日人能動彈得,那些馬匹也受不了了。」
他的言辭懇切,目光含水,讓重陽的心一顫,但是她不能心軟,若是留下他,誰能保證不會再生旁的事端。
於是仍是搖頭:「若是無法大可早日回去,沒必要非得在這草原邊上耗著,我這便去準備些乾糧,公子拿了,早些離去吧。」
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堅決,如今北辰逸倒是說不出什麼來了,目光凝了凝她,想著從她的神色當中找出她這般急著將他們趕走的理由,但是她的神色當中,除了平靜還是平靜。
靜的,讓人心生涼意。
若是他能夠回去,又何必在這邊境一呆便是數月,找不到她,要他如何回去?
淡淡的月色照下來,這般的寒涼,接了寶桐遞來的乾糧,北辰逸轉交給身後的手下,之後抱拳,道謝:「敢問姑娘尊姓大名,今日雪中送炭的大恩,在下來日定然相報。」
重陽卻是一笑,並未答他,而是直接下了送客令:「公子客氣了,請吧!」說著,一抬手,指了指外頭。
饒是北辰逸再能墨,此時也全無用武之地,眼前的女子,心,比那石頭還硬,他還能說什麼!
只能抱了抱拳,一行人又走了出去。
關門,鎖門,進屋。
一系列的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的,之後,倚在門上,所有的淡然,所有的平靜都消失無蹤,剩下的,便只是大口的喘息。
適才好險,若是她稍稍心軟一點,這樣冷的天氣,便怎麼都捨不得他在外頭挨凍。
寶桐見狀,忙給她倒了杯熱茶,她抱著茶杯,那樣的滾燙,卻溫暖不了她的心,冷,冷的發寒。
寶桐見她渾渾噩噩的,更是擔心,於是上前,輕聲問道:「姑娘你不礙事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重陽方才搖了搖頭:「我沒事,記住了,這些人再回來千萬不要開門,更不要與他們多說。」
寶桐應下出去,走到門口,重陽似是想起什麼一般的,又叫住了她:「還有,千萬不要對旁人說起我的名字。」
如此,該是萬全了吧?
無論北辰逸此遭來漠北是什麼目的,她都不想,再與北辰扯上絲毫的關係。
但是天不遂人願,她能做的是盡量遠離著他,然而,冥冥之中,似是有一股力量,強大的力量將他牽引到她的跟前。
無論她用什麼方法躲避,卻終也逃不掉與北辰二字扯上關係。
北辰逸大病了!
當他的屬下扶著奄奄一息的北辰逸到了重陽的門口,她一下子慌了神。
不是好好的麼,怎麼會說病就病。
他的屬下不是多嘴之人,只斷斷續續的說了他們已經幾個月沒有好好的歇息了,北辰逸更是日日憂心,加上昨兒個夜裡宿在外頭,這才著了寒。
重陽再遲鈍也漸漸理出了思緒,他們為何要在外頭流連數月,他們要找的是什麼人,她心知肚明,望著床榻上臉色蒼白的北辰逸,她的心,沒來由的一緊。
除了寒淮與白芨,全天下的人都當她死了,就是北辰夜也從未派人來找尋她,可是這個男子,便是相信她沒有死。
不但相信,還親自出來尋找。該是說他傻,還是笨?
好在,白芨走的時候留了許多的藥物,以備不時只需,如今不過是著了寒,於是吩咐著寶桐將其與人帶到偏房去歇著,她則是親自去煎了藥去。
並不想流淚的,她的眼淚全都留在了北辰,打從重生那一日起,她便暗暗發誓,從今往後,好好的,珍惜該珍惜的人,那麼此時的淚,亦是為她珍惜的人落的吧!
她終是太懦弱了,根本沒有想像中那般的堅強,雖然有些心硬,倔強的如同一枚堅硬的石頭,但是,終是有太多的捨不得。
甚至於,她可以恨北辰夜,怨托婭,但是獨獨,對於待她好的人,她就是捨不得。
一滴淚滴在了他的臉頰,昏睡中的北辰逸似是有了感應一般的,微微蹙了蹙眉,以為是要甦醒了,重陽忙上前查看,卻並未甦醒。
額頭仍是燒的很,整個人都是蒼白的,就連素來艷麗的那朵桃花,都黯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