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夜卻走了過來,在重陽身旁蹲下身來,在其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離的遠了,旁人沒聽清,但是玉蝴蝶卻聽的清清楚楚。
他說:「皇后,你失儀了。」
重陽聞言,身上所有力氣都被抽走,身子一軟,整個人似是一灘軟泥,一下子癱在了那裡。
涼氣由著地面升騰而起,而比那地面更為冷的是重陽的心。
是啊,她此時不能表現的過於憂傷,否則北辰放定然會以此大做文章。
果不其然,這心思剛思及此處,北辰放已然上前一步,唇角勾了勾,低低笑道:「皇后娘娘怎生這般傷心,難不成與那刺客認識?」
這話一字不落的傳入了重陽耳中,重陽稍稍一頓,冷冷看了他一眼,最終又垂下頭去。
只對著玉蝴蝶低聲說道:「牡丹怕冷怕髒,這裡不適合她,你帶她回去。」
心口卻淤積了一口氣,許久未曾疏散開來。目光觸及到身上染滿的鮮血,心,再一次抽在了一起。
她要忍,她拚命告訴自己,否則,牡丹便是枉死!
她牙根緊咬的咯吱作響,唇瓣被咬破,幾滴血順著唇角流出。
北辰夜望著她瘦削的背影隱隱發抖,似是極力隱忍著什麼,目光之中,不覺染了一層冰霜。
重陽卻不說話,只在唇角浮起一絲浮光掠影的笑來,那笑容,恍若透明,與那通紅的血跡響應和,觸目驚心。
她倏然轉身,目光悠然掃過一眾人,最後定在北辰放身上。
「王爺所說的刺客本宮未見得,但是在這府裡頭隨意放毒箭的人倒是人人都得見。王爺,您是不是該給無辜枉死的人一個交代?」
北辰放一怔。
「皇后這話說得本王倒是不明白了,這箭從哪裡放得無人知曉,娘娘怎麼反倒怪起本王來了。再說了,她有什麼目的皇后怎麼知道,怎麼就認定她非惡人?」
「本宮便是用這雙眼睛看的,這姑娘不過是來王府跳舞的舞姬,不過是瞧著王爺這府院別緻,才多瞧了兩眼,想不到這樣也招致殺身之禍,王爺竟然還在此言之灼灼,極力撇清干係。」
重陽鳳眸微微瞇起,冷眼瞧著北辰放,句句針對著他。
「可是,本王真的不知曉這箭是哪裡來的,若是皇后知道,可以將人揪出來。」北辰放蹙眉說道。
「是麼?」重陽挑眉,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心中的恨倏然升起,咬牙切齒一字一頓說道:「那王爺日後當更加小心才是,省的不曉得那一日這院門之中又會突然冒出一支箭來,從王爺的眉宇間直直插入。」
說著,柔胰一伸,在北辰放跟前晃了一晃,看著北辰放警覺的後退了一步,唇角的笑,更甚了幾分。
如同妖嬈的火蓮,混合著擦到臉上牡丹的鮮血,在月色的點綴下更加妖艷邪魅,如同蠱惑一般的,悠揚婉轉,四散開去。
北辰放還欲再說什麼,北辰夜卻上前一步,阻斷了北辰放的話。
「皇后也是心存仁厚,才對那女子生了憐憫,今日之事確實是忠王你魯莽了些。」他淡淡說道,語氣裡卻有著些許警告的意味。
「此事便就此作罷,不過你還是應當盡快找出放毒箭之人才是,否則真會如皇后所言,這府裡就太危險了。」
言畢,一甩衣袖邁了出去,待走到翠紅樓一眾舞姬身上,目光悠然轉了一圈兒,似是在尋找什麼,卻終是眸底一暗,走了出去。
發生了這樣的事,這宴會也是到此為止,一行人浩浩蕩蕩跟在後頭。
北辰放一直站在風口看著,待眾人走得遠了,卻有一身影閃到了北辰放身邊,黑色夜行衣,沉寂在這寂寂夜色中。
「那箭是世子放的?」北辰放問。
「哼,死人才是最可靠的,她若是瞧見了我,就必須得死,若是沒瞧見,以防萬一也得死。」
「果然夠狠毒,一箭斃命,讓她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無毒不丈夫……」
陰冷的聲音,最後漸漸隱匿在這寂寂夜色當中,隨著風,四散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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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
原本應是燈紅柳綠的翠紅樓卻沉浸在死一般的沉寂當中。
回宮換過衣服的重陽站在門口,一襲白色紗衣,被風吹起,寂寥無比。
屋子裡卻是抽抽啼啼的哭泣聲,一眾女子,跪在那裡,棺木裡,是牡丹安靜的躺著。
重陽只望了一眼,眼眶便又熱了。
牡丹跟著她也有好些年了,當初重陽跟著太后體察民情之時,卻不想遇著因偷人饅頭而被追打的牡丹,重陽見其可憐,便收留了下來,後來細問之下才知道,牡丹的父母在家鄉瘟疫之時死去,牡丹與妹妹薔薇靠著討飯維持生計,一路到了京都。
太后見那丫頭小小年紀,卻是沉穩的很,而薔薇雖不及牡丹沉穩,但是卻是極為激靈的,心下喜歡,便將她們收留在了翠紅樓,一直跟著玉蝴蝶學功夫。
這些年重陽在宮中,雖然不能與她們時常相見,但是卻托付玉蝴蝶好生照料著她們,一去數年,也是一直平安無事。
可是這遭……
重陽的眉心皺在了一起,心頭鬱鬱不能解。
皖蘇追了射箭那人出去,雲逸王爺也跟了去,但是二人卻並未追上,只看著是個黑色夜行衣的男子,輕功極好。
重陽眉心蹙成了一團,心頭千絲萬縷,卻如同一團亂麻,怎麼扯也拉扯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