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衛卻都是北辰放的人,如今見了這情形,北辰放沒有發話,誰都不敢放下劍來,仍是圍著牡丹與重陽,不動分毫。
北辰夜目光一冷,怒氣轟然升起,目光冷冷掃過眾人,高聲呵道:「都聾了麼,朕叫你們退下!」
卻是前所未有的震怒,他倏然轉向北辰放,怒目而視:「還不叫他們放下,難道想抗旨不成?」
院子裡靜極了,連呼吸都清晰可見。北辰夜直直看著北辰放,這倒讓北辰放不解了,他與重陽不是老死不相往來麼,怎麼反應這般激烈?
但是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於是倏然一笑,對著那侍衛吩咐道:「把劍放下,讓她走——」
然那個『走』字還未說完,耳邊卻一陣疾風駛過。
目光微凝,入目的便是一根箭頭,那箭從北辰夜與北辰放之間穿過,直直朝著重陽與牡丹的方向射了過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下一刻,只聽「啊」的一聲慘叫。
再看,那箭,穿過牡丹的肩膀,插在了身後的樹上,搖搖欲墜。
那一聲慘叫穿透重陽的耳膜,感受著身後的身子一點點下落,重陽下意識的伸手去扶,卻不想染了滿手的鮮血。
「牡丹——」
重陽低呼一聲,隨著她的身子半跪了下去。
那箭來的突然,隨即一道身影從後頭樹叢閃過,皖蘇見狀,飛身追了出去,而身後,是緊隨其後的北辰逸,紅衣翩然而起,飛身跟去。
這一箭卻射中了要害,牡丹應聲倒下,手中的簪子隨之落地,滾了一圈,最後停在了重陽腳邊,那青色的簪子,在月色之下通體發著幽幽的亮,似是最後的祭奠。
重陽見她的樣子,心下恐慌,卻強忍了下去,在她耳邊低聲喚她:「牡丹,牡丹——醒醒,你醒醒——」
這樣呼喊了半晌,牡丹才緩緩睜開了眼,但是隨即一大口鮮血從口中湧出,那血,打在她的衣衫,也落在重陽的袖間,紅得發紫,觸目驚心。
重陽心下生疑,執起牡丹的手腕一把,脈象卻是紊亂的,似是中了毒的跡象,再也顧不得許多了,對著身後的人大喊:「她中毒了,快去請太醫。」
但是滿院子的人或者被那突如其來的箭嚇的抱頭而逃,或者是沒有聽到北辰放的命令而不放下劍的侍衛,還有的就是勾著嘴角冷笑的北辰放,以及愣在那裡的北辰夜。
見眾人不動彈,重陽不由急了,「快去呀!」喊著,便欲起身自己去找。
牡丹卻一下子拽住了重陽的衣袖。
「公……公子,你別走……聽我……聽我說,咳咳…… 」
痛苦的咳嗽著,聲音斷斷續續的很清淺,原本粉嫩的臉頰隨著體內毒物的散發逐漸轉為青紫,重陽望著她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頰,眼淚倏然落下。
「好,我不走,你說,你說。」重陽喃喃。
「皖蘇姑娘……讓我…… 讓我去監視的那間屋子裡……有兩個人,一個……一個是公子所說的冷……傲,另一個,另一個……」
手指倏然一緊,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從腹中湧出一股血水,由著口,慢慢流了出來,。
似是所有力氣都湧上了手指,她緊緊抓著重陽的衣衫不放,眼睛瞪的溜圓望著重陽。
「是誰?」重陽將耳朵湊了過去,湊在牡丹的耳邊。
「另一個是……」
她張了張口,說了些什麼,不知道重陽有沒有聽到,只是她的身子在月色之下顫了一顫,頭上鳳冠上的流蘇隨著動了一動。
整個人是怔怔的,望著懷中的牡丹緩緩歪過頭去,神色慢慢平靜下來,最後定格。
翠紅樓的人聞訊趕來,看著重陽隱忍落淚的情形,再看看牡丹瞪大的雙眼,眾人俱是驚呼。
「牡丹——」那一聲聲呼喊,撕心裂肺。
衣袖上的力道倏然消失,重陽的手臂一緊,將牡丹抱在懷中,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中落下,她抬手去擦,卻不想擦了滿臉的鮮血,混著眼淚,怎麼也擦不乾似的。
目光觸及衣袖上的褶皺,那褶皺是牡丹最後留下的一絲氣力,也是她曾經出現在這世上的最後憑證……
冷風漸起,重陽半跪在那裡,在風口仰起頭,任著冷風將她臉上的淚水吹乾,凜冽的風吹的她眼角生疼,她都眨也不眨,不想再落下一滴淚來。
身後陡然一道黑影,將她整個人包在了其中,重陽不回頭,只是緊緊環著牡丹,雙手握的死死的,以免情緒失控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玉蝴蝶見狀,忙上前兩步,忍下心底的傷痛,對重陽道:「娘娘,把她交給我吧。」
重陽卻似是沒聽到一般的,手指握的緊緊的,手背之間,青筋乍現。
「娘娘——」玉蝴蝶又喚了她一聲,手,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拍,卻不難感受重陽週身散發出的殺氣。
她蹲下身去,與重陽平視,聲音卻是低了再低:「公子,大局為重,您,放手!」
說著,伸手將重陽的手指一根一根分了開來,但是她分開一根,重陽便再度握緊,如此反覆幾次,已是大汗淋漓。
玉蝴蝶不知她想著什麼,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北辰夜卻走了過來,在重陽身邊蹲下身來,在其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離的遠了,旁人沒聽清,但是玉蝴蝶卻是聽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