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四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4】
「彷彿是。」自嘲一般，陌雪低下了頭，靜得好似不存在一般。
「並非彷彿。我只是就事論事，以實言實，你若執意留下來，便只能說明你的愛太過自私，全不為他著想，便只貪著眼前一時之歡。這一戰，不能停，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兩國實力相去甚遠，既已開戰，便沒有停下來的道理，趁此良機，拿了西隨，稱霸天下，一呼百應，民心所向！」
她越說越興奮，彷彿天下已經盡在腳下，諸侯群臣也已俯首稱臣，那倨傲之氣，確實不是陌雪能有的，或許母儀天下、長伴君側洛川比陌雪適合得多。
但，齊閻殤不是君，是以，陌雪也不需要母儀天下的威儀。
「從此以後，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只要他想，便可以奪了皇位……」
「洛姑娘！你暨越了！」
「我……」
驚異於她驚世駭俗的想法，連陌雪這個現代人，受制於古代封建思想也不敢輕易說出此等謀權篡位之語，而她，竟如此迷失了自我，到底是她錯看她清貴絕塵，還是，這本是她本性？她已不願去深究，究竟她愛他這份心意是出自內心肺腑還是為權勢所迷，若是後者，這位洛川姑娘，真是中毒太深了！
「你知否，殤，並非戀權迷勢之人，走至今日這一步，實非他所願，實在是情勢所逼，若他不做這樣的決定，抑或是稍稍有一部遲疑，便會墮入萬劫不復之境地。他，便也是自衛而已。洛姑娘一心想要稱霸天下、唯我獨尊，你可知道，『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將士何辜？這天下百姓又何辜？」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既是遲早有人要成為這『一將功成』之將，那麼，『萬骨枯』也是非你我之力所能阻撓，又何必將這機會拱手讓人呢？何況，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北齊西隨，勢同水火，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國家生死存亡之刻，將士百姓都該做好慷慨赴死，捐軀赴國的準備！怎可輕言無辜？」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洛姑娘……」
「皇后娘娘！」彷彿承載了厚重的怒氣，那夾雜著帳外攜進來的絲絲清涼之風，聞著，彷彿都有了火藥味。他一臉陰霾地站在黑暗中，冷凝肅殺的氣息，嚇得洛川身邊的侍女立即跪了下去，狠狠地顫抖著，怕是連氣也不敢喘一下。
「閻哥哥……」
「來人！請娘娘回帳歇息！」
「是！」
「明晨，即刻護送娘娘回京。稟明聖上，娘娘不堪邊疆之苦，本王做主，送她早日回京，準備大婚！」
「你……」
「恭送娘娘！」
齊閻殤甚至不給洛川說完一句話的機會便下了逐客令。他不想聽她說話，因為，她想把這小丫頭從他身邊帶走！沒有人可以這麼做，即使，按照規矩，她已經是當今皇后，也不可以！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詩竟是從一個十八歲的小丫頭嘴裡念出來的，要經過多少人世滄桑，才能如她一般看破紅塵啊？為何，這一刻，這小丫頭明明就在身邊，他卻感覺，她離他那麼遙遠？遠到……無法企及，彷彿，她隨時會，羽化登仙，青燈古佛，不問世事……這，該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啊！
「洛姑娘。」陌雪叫住走至門口的洛川，好心提醒，「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聖上那樣一個人要立你為後，定是愛慘了你的。」
陌雪雖不瞭解那身為上位者的二哥，但，他卻知道，那樣一個與世無爭之人，真正想娶一個人的時候，定是情真意切的。
只見那一道身影忽然頓住，沒有人望見她眼中的晶瑩，更沒有人知道，她腦海中浮現的那個傻大個兒此時竟讓她這般想念。猶記得她離京那日，那人親手將一卷蓋了玉璽的空聖旨交給她，鄭重道：這個給你，若四弟不要你，你便將這聖旨寫了，命令他娶你！
當時只覺得荒謬之極，如今想起來，他這一片心意，當真是世間難求啊！
「或許，你說的不錯。」走幾步，撩開簾子，又回頭，道一聲：「謝謝你！」
她走出營帳，竟頓感天地遼闊。明日，便回去，與那人團聚。想起來，竟如此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