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五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5】
起風了……
帳內靜得彷彿可以聽得見空氣流動的聲音，沉默、沉默、還是沉默……誰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陌雪正沉思著，方才洛川臨走前所說的那句話，「或許，你是對的」，她說的是哪裡是對的？是「菩提本無樹」那首詩呢還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若是前者，那可就糟了，萬一她腦袋發熱，突然出家了去，自己不就成了罪魁禍首了麼？聖旨已下，按照律法，她已經是皇后了，教唆皇后出家？這個罪名可不是那麼好當的！若是後者，那便代表，她已經想通過了，要安分地當這個國母了麼？
到底……是哪一句呢？要不要追出去問一問她呢？
而齊閻殤，仍負手在陰影中，垂首看著正兀自出神的陌雪。她眉峰高聳，似是正在糾結著離開與否的問題。
不！不可以！他決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一個箭步走上去，一下抓起她置於床沿的手腕，向上提起來。
「啊！你做什麼？！」她抬眼，驚詫地望著他，盈盈靈動的秋水閃著陣陣不解。
他冷哼一聲，抓得愈發地緊了，失控的模樣似要將她的手腕擰斷才甘休，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不容忽視的霸道之意：「我、不允許！」
「哧……不允許什麼呀？想想都不可以麼？」她卻好似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一般，巧笑著反問，以為他指的是，他不允許自己追出去呢！
「是！想都不要想！我不會給你機會的！絕——不——！」
咬牙切齒，他幾乎忘了控制手上的力道，抓著她的手腕，幾乎將她嬌小的身體都提了起來，惹得她一陣疼痛，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嘶~~~~~~」她疼得倒抽一口氣。
「……呃，對不起，弄疼你了麼？」她的抽氣聲立刻驚得他回神，反射性地鬆了手，一臉緊張地詢問道。
「當然疼！你捏你自己試試！」她氣悶地揉著自己的手腕，嘴裡不斷地碎碎念，好半天才抬起頭來，笑得亂不正經，拍拍床沿，道，「坐下來。」
「幹什麼？」乍見這笑容，他背脊一陣汗意，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既不敢坐下來又不敢不坐下來，像個小媳婦一般站在那兒。
「讓你坐你就坐嘛！問那麼多做什麼？難道我會害你麼？」她板起臉來，嘟著紅唇，嬌斥，「會麼？」
「不、不會！」他怕怕地吞了口口水。
「那就坐嘛！」她再次拍了拍床沿，做出邀請狀，笑得格外諂媚。
「可是……」
「可是什麼嘛！」笑容僵住。
「呃……我……」
「手被你捏得好痛，想讓你坐下來替我揉一揉嘛！可不可以？」說著，眼眶竟然紅了，昏暗的燭光下隱約可以看得見羽睫上的晶瑩，是真的很痛。心，倏然一軟。顧不得其他，立刻一甩衣袖坐下來，將她抱在懷裡，下巴擱在她的頭頂，挽起她的袖子。一大道鮮紅的印子赫然出現在手腕上，刺目不已，心下便自責起來。雙手輕輕地揉著，嘴還是不時細心地吹一吹。
良久，「還疼麼？」
「嗯。」點點頭。
他便繼續輕輕地揉著。這溫馨的一刻，忽然將方纔心底那份竄出來的不安都趕跑了，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嘶……」額頭忽然受到一個爆栗，齊閻殤都倒抽一口氣，不解地望著懷裡這罪魁禍首，「又怎麼了？」
「說，你剛才為什麼那麼凶，在想什麼？嗯？」
「……沒有。」果然，她如此聰明，定能知道，他方才在想些什麼。怎麼突然有點心虛了呢？她並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啊，可他那般逼問，這裡面確實有著不信任的意思，是他理虧，自然心虛。可是，哪裡不對勁呢？
——原來，她不惜用手腕疼為誘餌騙他坐下來，就是為了狠狠地敲他的腦袋這一下啊！這個小丫頭……
他躲避著，顧左右而言他：「對、對了……那塊『他山之石』，我已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