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是登基大典。
清清站在明黃龍袍的玄凌右側,凌雲髻上簪釵十二支,鎏金嵌暗福釵一對,鎦金累絲點翠石榴紅釵一對,在髮鬢後綴著荷葉珠扇子牌珠,帶著烏黑鬢髮,在陽光下閃爍著華麗的光芒,裡三層外三層的刻繡纏金的朝綬霞衣,逶迤拖地的鳳尾外裳,團團的金鑾鳴羞紅了她的雙腮。
她接過玄凌手中的皇后印鑒、奉詔聖旨,覺得沉甸甸的。
殿堂下,百臣朝拜,頌德聲一浪高過一浪。
她忽然有些悲哀,他們坐在高台上,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從今往後,就要開始步步防備,就像玄宇軒為皇一樣,而,未來呢?他會有很多妃嬪,很多子嗣。
輕輕的一陣歎息,引著玄凌側目,低聲問道,「清兒,今日你是本王的皇后,不高興嗎?」
清清望著他,勉強笑了笑,「為你高興。」
玄凌面色一沉,逐展顏大笑,望著堂下朝拜的人們,「是該高興,大楚的天下,是你我攜手奪取的,清兒,你還要和朕一起,把這大楚江山建的更加雄偉!」
登基朝拜大殿過後,廣宴群臣,杜清清借口更衣,和鍾溪走出喧鬧的朝陽宮。
她緩緩走向御花園,遇見她的宮人都恭恭謹謹地跪下,高呼皇后娘娘。
她揚著高貴的微笑,微微點頭,眼底透著累意,低聲對鍾溪說,「這偌大的後宮,就沒有一個可以清淨的地方嗎?」
鍾溪低著頭,淺笑,「您現在貴為皇后娘娘,想圖清淨又怎麼可能?」
她聞言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20多名宮女太監,不由歎了口氣,「不能讓他們退下嗎?」
鍾溪笑著望了她一眼,「皇后娘娘,你讓他們退到哪裡去?要不奴婢命他們跟遠點?如若他們不跟著,皇上會怪罪他們的。」
杜清清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吧,快回鳳闕宮,換掉著沉重的勞什子,快把我的脖子壓斷了。」
她剛想邁步,面前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去路,抬頭望去,易長天那雙剛毅明亮的眼眸放肆地盯著她。
她心裡不由一驚,很快鎮定自己的情緒,迎著他的目光,淡淡微笑。
易長天一身銀色戎裝,裡面依舊是艷紅戰衣,在嬌艷的陽光下爍爍發光,更乘著他健康的淺緋色面孔英俊非凡。
他見杜清清目光毫不避閃,渾身上下散發著高貴威嚴的氣勢,這是他認識的杜清清另一個樣子,第一見她的不懼,第二次見她的嬌美,第三次見她的堅毅,這次見她如此貴氣,他們之間似乎隔了一張無形的大網。
看得真切,卻如霧裡看花,猜不透那雙清澈的眼眸低下,蘊含著怎樣的心思。
易長天終於微微低下頭,抱拳行個拳禮,「皇后娘娘請恕罪,末將戎裝在身,不便行大禮,末將恭賀皇后娘娘。」
他會意圖謀反嗎?易家三代為將,鎮西大將軍戰功顯赫,對楚皇忠誠,難道是易長天?
「易將軍,客氣了,久不見將軍,實是難得,不如我們到那邊聊聊?」杜清清舉起帶著金色護甲的纖細玉手,朝湖中亭做了個手勢,向鍾溪遞了個眼色。
易長天笑著點了點頭,「皇后娘娘請。」
兩人坐在湖心亭中,等到宮人把酒壺、點心都擺妥當,全數退出湖心,站在遠處候著。
清清親自為易長天倒了一杯酒,舉起酒杯,看著他,「將軍為大楚付出的,本宮和皇上都銘記於心,這杯酒,本宮敬將軍,以表感謝。」
易長天接過酒杯,看著杯中的玉瓊,低笑,「如果你是為了皇上和你來謝我,這杯酒還真的不想喝。」
杜清清暗驚,他出言不敬,就能看出他有可能真有忤逆之意,可是,為什麼?
她不動聲色,自己也倒了一杯,「好,那就是杜清清敬您,謝將軍一次有一次的救了清清,清清如有來生,定當……」
「定當什麼?」易長天熱烈的眼神毫不掩飾,急不可耐地接著。
杜清清後悔,自己怎麼會說道來世?說什麼都無法圓了,易長天希望得到的答案,她知道,如果說了他不喜歡聽到的,必會激怒他。
索性,什麼都不說,一口飲盡,一雙如水翦眸含笑帶喃,望著他。
易長天的帶著怨氣對她又愛又恨的複雜心情,被這汪水眸攪亂,使了許多氣焰,也不再說話,一口悶完,舉起酒杯給兩人倒滿,自己就舉起這杯酒,「我娘看了你給我的信,我現在只想得到清清的一句話?」
杜清清淡淡微笑,「將軍,但說無妨。」
「你心裡有沒有想過離開皇宮?跟我走?哪怕是一瞬間的想法。」
杜清清低下頭,看著杯中的酒,點了點頭,在抬眸,眼裡湧上一點水霧,是她心裡話。
「是的,易將軍,你是知道清清的,清清不是貪慕虛榮的女子,走到今天這一步,清清是為家人而活著,不知道將軍明白否?」
「好,有你這句話,我夠了。」他猛然舉起酒杯,奮力向地上砸去,白玉酒杯瞬間粉碎。
「我易長天就為了杜清清守護著安穩的大楚江山,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願意,我會為了你踏破任何山巒朝國,哪怕顛覆大楚!」他的聲音極大,幾乎穿出偌大寧靜的中心湖。
「住口!」清清衝口而出,有些慌亂地四下看了看。「將軍不要如此,為了清清不值得,你要為易家,易老將軍對大楚忠心耿耿,不要為了一個女子,而傷了家人!」
易長天笑了,「明白了,清清,每個人都有他忠,父親忠於大楚皇帝,而我忠於我深愛的女人,你可以告訴皇上,他可以放心了。」說罷,站了起來,「清清,我走了,只要你在大楚後宮之中,我絕對不會讓皇上煩惱,我的諾言,永、不、變。」
杜清清也站了起來,繁重的長裙發出嘶嘶的聲音,他的永不變三個字如震天響雷在耳邊不斷迴響,直至他走遠了,她還呆呆地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