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良正在想著,咖啡廳的大門被推開了,小特務所說的那個人,大步走了進來,四下張望著。由於南造雲子事先巧妙的佈局安排,76號的特務和日本特工,將靠近大門口的幾張桌子巧妙的佔據,使來人不得不繼續走到相對靠內的位置,才能找到座位。
那個人顯然也是發現了這個情況,站在門口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向內走去,在靠近窗戶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隨手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報紙放在了桌子靠近窗子的位置,如果有人從外經過,可以清楚的看到這張擺在桌子上的報紙。
南造雲子向化妝成服務員的小特務使了個眼色,他馬上走到了那人的跟前,禮貌地問她需要什麼東西,那人卻啞著嗓子回答說,要等人,一會再點東西。
小服務員馬上藉著送飲料的機會,把一張小紙條送到了南造雲子的面前,上面寫著:聲音很啞,但聽起來略帶女腔。
南造雲子抬起頭看著施良,微微搖了下頭,意思是告訴他,來人不是潘漢年。施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用右手在桌子上輕輕敲了下,示意繼續等待。
那個人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探頭向外張望,似乎真的是在等待什麼人,但即使是在溫暖如春的屋裡,他也不肯接下自己的帽子和墨鏡、圍脖,使得施良和南造雲子始終無法辨別出他的真實面目。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咖啡廳對面的馬路邊,那個人看到汽車之後,露出了興奮的神色。南造雲子低聲地對施良說了聲:「來了!」
坐在窗戶邊的那個人竟然好像聽到了南造雲子說話一樣,扭頭向她和施良的方向看來,先是短暫的一愣,然後迅速抓起桌子上放的報紙就向大門口衝去。隨著她的起身,剛剛停下的那輛汽車迅速開動,向前而去。
南造雲子萬萬沒想到,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自己竟然會暴露,此時也顧不上別的,立刻向手下們發出了抓人的指令。埋伏在門口的特務們一起湧上,將那個戴著墨鏡、禮帽的人直接按住。
南造雲子衝出咖啡廳,還想看看那輛黑色的汽車,可惜車已經開遠,她懊惱地罵了句「八嘎」然後返回到咖啡廳中。她衝到那個神秘人的跟前,抬手打掉了他的帽子,出乎他的意料的是,那人竟然一下子露出了滿頭長髮。南造雲子接著扯下了他的墨鏡和圍脖,這一下子,讓南造雲子和施良都大吃一驚,他們抓住的這個神秘人,竟然是王婧雯……
看到這個被抓的人竟然是王婧雯,施良和南造雲子都是大吃一驚,詫異地看著她。南造雲子更是驚愕地失聲叫出:「雯雯?怎麼會是你?」
那麼,王婧雯不是在從重慶開往上海的火車上,途中被湘西的土匪劫走了嗎,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還得從幾天前的那個晚上說起……
土匪們劫持著王婧雯離開火車,迅速抄小道向著附近的一座大山奔去。王婧雯奮力掙扎,不肯就範。那些土匪一開始還是押著她走,後來看她鬧得實在太厲害,只能輪流將她抗在肩膀上走。可王婧雯卻是又踢又打,不停叫喊。土匪們沒有辦法,用繩子將她捆了起來,又將她的嘴堵住,這才繼續抗著她往前走。
王婧雯手腳被綁,無法動彈,嘴裡又不能發出聲音,只能暫時放棄了抵抗。心裡卻是更加的慌張,沒想到剛剛逃出美國中情局的這張魔網,卻又掉進了土匪的這個火坑,萬一他們真的把自己押回去,做什麼押寨夫人,那可就慘了。
土匪們抗著王婧雯,專揀偏僻的小路行走,路上已經越來越荒涼,很難再看到有人家居住,王婧雯的心裡也是越來越涼,期待著能有人營救的希望也是慢慢破滅。
趕了一夜的路,天邊慢慢放出了光明,土匪們似乎也有些累了,停在一個小樹林裡休息,紛紛拿出自帶的乾糧和水壺吃東西喝水補充營養。
負責抗著王婧雯的土匪拿出水遞到王婧雯的面前:「你喝水不喝?」
王婧雯惟恐水裡有問題,拚命地搖著頭,對方也不勉強,自顧喝了起來,不再管她。
休息了一會兒,領頭的土匪走到了王婧雯的面前,仔細的端詳著她,王婧雯害怕地躲閃著,惟恐對方對她做出什麼非分的動作。
那土匪看著王婧雯似乎想說什麼,終於忍住,衝著旁邊的小土匪說道:「休息好了,出發了。」又有土匪過來將王婧雯抗起,一行人又繼續前進。
等到天邊徹底放出光明,一輪紅日慢慢升上天空的時候,他們終於走出了大山,前面出現了一條河擋住去路,但是渡過河之後,遠遠地可以看到一個小鎮了。
看到小鎮,王婧雯反而是有些詫異了,按理說土匪應該是帶著她直接回到山裡才對,怎麼會往人煙稠密的鎮子上跑?難道他們還要打劫這個鎮子?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土匪們已經在河邊將早就準備好的一艘小船划了過來,領頭的土匪帶著幾個人將王婧雯抬上船,向著對岸劃去,而大部分的土匪都留在了岸的這邊。
王婧雯的心裡還在嘀咕著:他們到底要幹什麼?不是要帶我回山寨做押寨夫人嗎,怎麼又帶我去鎮子上?難道是打算把我賣了?
就在她的胡思亂想中,小船慢慢靠了岸。土匪頭目帶領著部下將王婧雯抬下了船,放在了地上,然後開始為她解繩子,以及拿掉嘴裡的毛巾。
就在王婧雯越發感到奇怪的時候,那個領頭的土匪卻熱情地對她說道:「王婧雯同志,不好意思,這一路讓你受委屈了。」
王婧雯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喊出自己的名字,而且態度會有如此大的轉變,她小心地看著對方,問道:「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所有的「土匪」都笑了起來,領頭的人自我介紹道:「不好意思,王婧雯同志,我們並不是什麼土匪,而是在湘西活動的共/產/黨游擊隊。是重慶的同志發現你失蹤後,馬上展開調查,確認你是被美國中情局的特工綁架,要去往上海,這才設法通知了我們,我們在路上設法營救你。可時間緊迫,我們想不出別的好辦法,只能化妝成土匪去打劫火車了。」
「真的?那為什麼你們在火車上不說,而且還要把我帶出這麼遠才說?」王婧雯對於對方的話是將信將疑。
「如果我們直接把你救走,中情局的人肯定想到你會返回重慶或者去往上海,還會繼續找你。而我們這樣把你帶走,他們就將無所適從,不知道去哪找你。至於為什麼走這麼遠才告訴你,這就得說你的脾氣太過剛烈了。」游擊隊長笑著說道。
這時,王婧雯對於對方的話已經完全相信了,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王婧雯同志,我們這幾位同志會護送你到前面的小鎮,在那裡安排車送你離開,上級已經有了指示,鑒於目前你在重慶已經暴露身份,建議你先回上海,我們的人會幫你安排好一切。」游擊隊長向王婧雯說著他們的安排。
王婧雯緊緊地握著游擊隊長的手向他表示感謝,然後又揮手向對岸的游擊隊員揮手道別,這才跟著那幾名游擊隊員向著小鎮而去。
在他們的幫助下,王肼雯幾經坎坷,終於回到了上海,並且和組織上取得了聯繫,見到了姚萬清和潘漢年,並在他們的安排下開始了工作……
姚局為什麼要讓婧雯出現在這裡,而又故意讓我通知日本人帶人來抓?他到底是什麼目的?施良看著面前的王婧雯,心裡越發的緊張和惶恐,尤其是想到王婧雯後面可能會遭受的折磨,他的心裡就更加的緊張。
「雯雯,真是沒想到又見到你了,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是在跟共/產/黨的人進行接頭嗎?」南造雲子看著女兒,又欣喜又驚訝地問著。
王婧雯看著南造雲子卻是冷冷地說道:「你們要幹什麼?你們憑什麼抓我?」完全是一副無視南造雲子的姿態。
她的這句話卻提醒了南造雲子,她意識到這裡畢竟是公共租界,如果不盡快將人帶走,很有可能就會驚動租界的巡捕房,那時候,事情將更難收場。所以她也迅速換了一副嘴臉,對王婧雯說道:「為什麼抓你,你應該比我清楚,既然你現在不願意說,我只能請你回去說了。」說著話,她一擺手,幾個日本特工將王婧雯架起來就往外走。
施良看著他們架走王婧雯,心中十分著急,因為他明白,一旦王婧雯被帶回特高課松島公館,自己就很難再插手,那時候不要說營救,就算是想見一面都是非常困難。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思索姚萬清為什麼要這麼安排,想的只是怎麼樣才能保證王婧雯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