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醉放下骨灰罈,準備離去的時候,他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施良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戴著禮帽向他走來。
「後事都處理好了?」施良看著沈醉,平靜地問道。沈醉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他的臉上掛著無限的傷心。
「前圓死了,土肥原很惱火,已經給我和特高課都下了命令,要嚴密排查找你,這幾天最好先不要亂動,不然我很不好做。」施良告誡著沈醉。
「告訴我,那個鈾礦的秘密真的只是個誘餌,還是確有其事?!」沈醉看著施良追問著。
「你覺得這麼機密的事,我可能知道嗎?而且我也奉勸你一句,最好不要再打鈾礦的主意。如果真是我們國家自己有能力研究那還好,可你們卻是要跟美國中情局合作,把秘密送給他們。你們認為美國人真的靠的住嗎?他們今天可以利用我們的鈾礦製造出武器去對付德國人、日本人,也許明天就會反過頭來對付我們!」施良很嚴肅地告誡著沈醉。
「你說的沒錯,所以我找到鈾礦,不是為了交給美國人,而是要讓他們看看,他們找不到,我們可以找到。要讓他們明白,中國情報人員不比他們美國人差,甚至比他們要強!」沈醉向施良做著解釋。
「這有意義嗎?你覺得你把鈾礦的秘密交到了戴笠的手裡,他就不會交給美國人嗎?或者說,你認為蔣介石就一定不會交給美國人嗎?」施良看著面前的沈醉,忽然覺得他很幼稚,也很可笑。
「也許會吧,但是我必須這麼做,我必須要用自己的行動,來為中國特工正名!」沈醉的語氣堅定,「畢竟為了找到鈾礦,我們已經犧牲了太多的人,就算是為了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我也必須這麼做。」
「好吧,我不再阻攔你,但是我也絕對不會幫你,我們就憑各自的力量好好的較量一番,看看到底誰能先找到鈾礦。」施良也向沈醉表達了他堅定了意願。
兩人同時伸出右手,在空中擊掌盟誓,定下了「公平」爭奪的約定……
土肥原的辦公室裡,黑色的窗簾又一次拉下。在屋子的一角,剛剛佈置起了一個小小的靈堂,擺放著數個骨灰罈,上面依次的寫著武田、中村、高橋、前圓等人的名字,都是在最近幾年中死去的日本特務。
土肥原痛苦地跪在了靈堂前,他低聲呢喃著:「你們都是為了大日本帝國捐軀的英雄,你們每個人的名字都會被載入日本的歷史,我也一定會在戰爭結束後,把你們帶回日本,讓你們的英魂得以進入靖國神社,接受無數後人的參拜。」說完後,土肥原向著靈堂恭敬地參拜下去。
截止到現在,他身邊除了南造雲子已經再沒有得力的助手和高級特務,儘管他已經給北平發去了電報,希望能從北平和天津的情報站再調幾名高級特務來上海,但是由於目前中原的戰勢非常緊張,所以遭到了岡村寧次的拒絕,土肥原也只能艱難地利用現有人員來維持現狀。
「報告!」門外響起了施良的聲音,土肥原趕忙擦去自己的眼淚,站起身,走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將檯燈擰亮,這才說道:「進來吧。」
當施良推開房門走進的時候,土肥原已經不再是那副頹廢傷感的模樣,而又恢復成了那個陰險狠辣的日本王牌特工。
「有事嗎,施良?」土肥原表情鎮定的問道。
「報告長官,這幾天,我已經安排了部下,在各個主要路口設卡查訪,並且對旅館、酒店也下發了通緝令,甚至對於江邊的一些貧民住處,以及暗娼窩點都進行了排查,但是還是沒有發現沈醉以及軍統特工的線索。」施良如實地向土肥原做著匯報。
一種失望的神情立刻掛在了土肥原的臉上,他點了點頭:「你辛苦了,不過不要放鬆,還要繼續展開調查。」
「是!另外,我還有一件事,要向您匯報。」施良故做神秘的說道。
「還有什麼事,你說吧。」土肥原從施良的神色中感覺到,他馬上要說的事情絕對很不尋常。
「雖然我們的調查沒能查到軍統方面的行蹤,卻讓我們意外地又發現了共黨分子潘漢年的蹤跡。」施良帶著一種邀功的口氣對土肥原說道。
「哦,這是真的?!」土肥原一聽立刻興奮了起來。
「千真萬確,根據我的調查,發現他每隔幾天就會到位於租界中的藍鳥咖啡廳一次,具體到那裡是見誰,還是說那裡就是他們的秘密聯絡地點,則還沒有查清楚。」施良如實地做著匯報。
「那你有沒有對藍鳥咖啡廳進行一下調查?」土肥原馬上問道,聽到那個地方是租界,土肥原微微皺了下眉頭,雖然日本人現在已經控制了整個上海,但是由於西方各國在上海的勢力還需要一種表面的維繫,所以對於公共租界,還是保持著由巡捕房來維持秩序,一般情況下,日本人的軍隊和警察,是不會進入到租界中去抓人的。
「有,因為那裡是租界,所以我們的人不能隨便出入,我就親自喬裝去看了下,從外表上沒有看出什麼問題,只能說那裡可能是潘漢年與同黨接頭的地點。」施良把自己去現場看過的結果向土肥原做著匯報。
「長官,您看我們要不要知會租界的巡捕房一聲,然後在那裡秘密設下埋伏,等到潘漢年再出現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實施抓捕。」施良向土肥原做著請示。
土肥原沒有馬上回答施良,他站起身在屋裡踱著步,靜靜地思索著。而施良也不敢去打擾他,只是默默地等待著。
片刻後,土肥原回過頭來,對施良說道:「不,先不要通知租界的巡捕房。他們那些人辦事都是死腦筋,萬一大張旗鼓的安排人,反而會打草驚蛇。這樣,你和南造女士帶上幾個精幹的部下,喬裝隱藏在那咖啡廳中,只要潘漢年出現,馬上實施抓捕,盡量不驚動巡捕房,把人帶出租界。」
「是!」施良馬上立正敬禮,走出了土肥原的辦公室。
走在松島公館的走廊中,施良微微皺起了眉頭,一小時前,他接到了姚萬清的通知,讓他按照指示,去把剛才的話向土肥原進行複述,並安排人到藍鳥咖啡廳進行抓捕。施良不知道姚萬清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安排,如果是為了誘惑敵人,實施打擊,也不應該選擇在租界這樣一個地方。
按施良不敢多問,只能是按照命令辦事,但真到了具體執行的時候,他的心裡卻有些嘀咕了,因為姚萬清並沒有指示他,萬一到了藍鳥咖啡廳,真的見到了自己的同志,又該如何處理……
「施先生,你怎麼了?」化妝坐在藍鳥咖啡廳的大堂中,施良還在思索著這個問題,有些走神,坐在他旁邊,同樣做了化妝的南造雲子看出他有些走神,忍不住開口低聲問道。
施良這才回過神來,鎮定了一下情緒,然後才回答道:「哦,我是在想,這潘漢年到這裡究竟是要見什麼人?我們這麼安排,有沒有疏漏的地方。」
南造雲子看著施良笑了笑:「放心吧,這藍鳥咖啡廳真的是為我們抓人方便而設計的,只有一個大門,並無其他側門,後廚也是完全封閉。即使是服務員和廚師出入,也是要走大門。也就是說,我們在大堂內佈置好人手,門口又安排了6個人,只要潘漢年進到咖啡廳,就絕對是插翅膀難飛。」
施良重重地點了點頭:「的確如此,現在只是希望著潘漢年能夠早點出現了。」他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心裡卻是暗自著急,不明白為什麼會選擇在這樣一個地方進行接頭,而如果真的出現了自己的同志,那就是像南造雲子說的那樣甕中捉鱉,那自己該怎麼做,是真的抓人,還是要採取措施……
「不用著急,只要他們出現,我們就一定能抓住他們,這就是一件大功。」南造雲子看著施良,忍不住發出了冷笑,心道:這點事就沉不住氣了?也是,當上76號主任以後,還寸功未立,看來是想趕緊表現下了。
就在兩人各懷鬼胎,想著心事的時候,一名化妝成服務員的小特務從門口向著他們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對面的街道來了一個很可疑的人,戴著圍脖、禮帽和墨鏡,擋住了大半個臉,正向咖啡廳方向走來。」
「很好,通知所有人看我的暗號行事。」南造雲子向著服務員做出了命令,服務員領命走開,藉著送東西,把命令傳遞給了隱藏在咖啡廳各個角落的日本特工和76號的特務。
聽到有人來了,施良的心裡更加緊張,他已經仔細地進行過觀察,整個咖啡廳中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也就是說不會是在這裡設下埋伏,引誘日本人上鉤,那麼姚萬清安排他們到這裡,到底是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