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行幻海 第1卷 第十六章 巫之為巫(上)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偶然。)

    (未成年人請在成人指導下閱讀。)

    石堅趕緊伏下,躲在一塊大石後面。遠遠看見張鄭二人也是忽地矮身蹲下,下意識環顧四周。石堅屏住呼吸,緊貼石壁。過了片刻,見無異樣,張鄭二人又貓腰前行。石堅跟了過去,眼前景象讓人大吃一驚。

    竹樓後,一個露天大糞池,糞池上居然站著個人——楊路生!

    「你這個小姑娘,莫多話!小楊自己都不叫,你在旁邊麼倒還叫些哪樣嘛!」糞池旁,站著個乾癟老頭,正是石堅在猛矮鎮時討藥的巫醫巖刀。

    「可是……可是這也忒噁心了呀!」劉衛紅接著求情。

    石堅小心翼翼擴大荊棘叢縫隙,見路生兩臂平舉,手中各持一碗,碗中盛水。兩腿蹲成一個四平大馬步,屁股下面是一柱輕煙冉冉的清香,不急不慢地燃著。腳下一塊30厘米左右寬的木板,木板因路生身體的顫抖而激烈顫抖著。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巖刀手摸下巴,閉目微笑,口中唸唸有詞。

    烈日當頂,靜風無痕。木板下大糞池足有四五米直徑。糞池通往不遠處的豬圈,豬糞源源不斷流向這裡。石堅知道這是赫夷人常見的蓄糞池,倒也不怪,怪的是路生怎麼會站在上面。定睛看時,糞池裡一頭夭折的小豬屍體早已腐敗,腹腔裡充塞著密密麻麻的蠅蛆,與黑色的屍體恰成鮮明的對比。發酵的糞便污濁混沌,不時冒出氣泡,變大、移動、破滅。在烈日的蒸騰下,惡臭急速膨脹、升騰、擴散,即使距離十多米的石堅也被熏得呼吸窘迫,更何況站在當中的路生。

    「要的就是噁心了嘛。」巖刀繼續耐心跟劉衛紅解釋。

    「可是您知道嗎?裡面冒出來的那些泡泡,您看見嗎?那是氨氣、甲烷氣體,會中毒的。」劉衛紅不死心。

    「我師父教我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嘛。小楊,麼你可耐得住?耐不住麼就算了。」巖刀轉頭對路生說。

    「衛紅,你能不能消停點會兒。我這……哎喲……我這正忙著呢!」路生滿頭大汗,目不斜視。

    劉衛紅轉身噘嘴生氣,「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

    「我師父教我的時候就說這個是第一步,要把恐懼心理克服掉塞。」巖刀排除了干擾,集中注意力教導路生。

    路生吃力地點頭,手中的碗差點摔落。

    「我認得你在想哪樣。」巖刀看一眼路生,旁若無人地繼續嘮叨:「你想說你不恐懼,你只是噁心。其實不是,你是恐懼這些髒東西,麼這個也算恐懼嘛。小楊!這一關你都過不了麼,就莫想著開發出三魂七魄了!」

    路生吃力地點頭,身子又晃了兩晃。

    「首長,我去把他們趕走,免得耽擱您治病。」伏在前面草叢裡的鄭寒鼓動場能,「幽精」處光球明晃晃聚集、旋轉。

    石堅一陣警惕,連忙凝神聚能,一等鄭寒出手,即刻出手相救。

    「小鬼!動動腦筋!別張揚了全世界都知道!」張富貴畢竟老謀深算,及時制止。

    石堅鬆了一口氣,當下按兵不動,待機行事。這時又聽劉衛紅說:

    「都幾個月了,也沒見什麼效果。行不行啊你?」

    「行倒是行呢嘛!我當初就是這種做呢,後來麼就看得見自己的三魂七魄了嘛。」巖刀不善言辭,被劉衛紅糾纏得不知說什麼好。

    「那您總得說清楚道理啊。」劉衛紅不依不饒。

    「我剛才說了嘛,就是我師父叫我背的那段『道沖而用之或不盈……』」

    「那什麼意思嘛?」

    「我也認不得。」

    「嗨……」

    「不過我自己在我自己修煉的時候倒是有點兒體會:好像要用現在這種辦法把我自己的身體、精神都忘記掉,然後麼就能見著三魂七魄了塞。」

    「不可能!」

    「可能呢!」

    「不可能!」

    「可能呢!」

    ……

    石堅在這邊聽得啞然失笑。仔細想來,這個辦法與彭雨齋所授「不淨觀」倒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它來得更為直接,因此也許也更為高效。

    事實上自從路生上次在場部放電影時結識巖刀以後就開始尋思向老頭請教了,因為自己雖然已見己身三魂,且在巖刀指點下能看到別人散出的那些「散魄」,但畢竟影像模糊,而且未見自己七魄,七魄都見不到,哪裡還談得上採集能量,增強場能呢?從大吉窟一回來,也是機緣巧合,在市場上偶遇了巖刀,當下軟磨硬纏求得巖刀授法。當然,在老頭心目中,早就認定路生就是傳說中的「天巫」,因此懷著敬畏之心答應幫路生「看見自己的三魂七魄」,但聲明兩人關係僅止於師生,並不按傳統以師徒相稱。

    如今這一課,已經月餘,路生求法心切,只求結果,不問手段,因此不顧一切堅持不懈。一開始,每天下工後就悄悄離開農場來完成這一糞池站樁的怪功課,後來被劉衛發現了行跡,不得不帶上她一起來。

    「首長!看這情形不知這小子還需要多長時間呢!眼瞅著離那丫頭的出生時間只差半個小時了!」鄭寒低聲說話,顯得十分焦急。

    石堅聽在耳裡,卻不知鄭寒所說「那個丫頭」是指誰,更不明白為什麼要趕上「出生時間」。這時聽張富貴說:

    「別著急,再等會兒。」當下繼續伏身草叢中。

    石堅再看路生時,見路生「哇!」一聲嘔吐起來,險些跌進糞池。繼而身體猛烈顫抖,體力透支,猶如斷線的風箏沒有了依托,本能地去用手扶東西,當然抓了個空,手中的兩碗水也撒了。路生這一分心,差點失去重心掉進糞池。扶不著支撐物的路生又本能地想蹲下酸脹的雙腿保持低重心,可剛一下蹲,屁股就被燃香燙得反彈,差點向前撲倒,幸虧正前方那只死豬正瞪著雙眼,嚇得路生立即止住了前撲趨勢。那些骯髒的糞便倒還有辦法對付,使勁閉上眼倒是沒有被巖刀呵斥。最難克服的當然還是那陣陣惡臭,避無可避,烈日越盛,臭氣越薰。吐得再無可吐的路生表情迷糊,看樣子大腦完全一片空白,幾近崩潰。

    「巖老師!我發現自己不見啦!」路生驚叫,然後身體突然不再搖晃,像電影裡定格的鏡頭,穩如泰山,巋然不動。

    「好好!快要成啦!你一樣都莫想,一想就又回來啦!」巖刀興奮不已,趕快指導。

    石堅是過來人,知道巖刀所言不假,路生離「看見三魂七魄」就差一步了。

    果然,路生此時完全放棄了掙扎和努力,全身鬆弛,表情祥和,大腦分泌出來的腦啡呔迅速起著作用,欣快而超然……

    「我看到啦!我看到啦!」路生熱淚盈眶,失聲高喊,然後「撲通!」掉進了糞池。

    「路生!路生!」劉衛紅奔向前去,一根竹竿早已遞到路生手中,拖拽著就往上拉。

    「小楊!趕緊坐下來,我告訴你咋個調理它們。」巖刀搶步上前,不顧路生身上骯髒,一把將路生按坐在地上。

    「哎我說你還是不是人吶?他都這樣了還練!」劉衛紅帶哭腔說。

    「哈哈哈哈!」谷底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卻是鄭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巖刀跟前。

    石堅一驚,後悔自己剛才分神,不知什麼時候張鄭二人已脫離自己的視線,進了谷底。當下立即起身,貓腰跟了下去。

    「巖大師!你這地兒挺難找啊!」鄭寒走近竹樓,很不屑地瞟一眼路生,此時路生正在劉衛紅的攙扶下準備去小溪裡清洗身上污物。而張富貴卻不動聲色站在鄭寒身旁。

    「哦!兩位!麼咋個會來啦?」巖刀顯得有些吃驚。

    「今兒是那丫頭的生日。你不是說要解降得等到丫頭生日的正年正月正日正時嗎?」鄭寒說。張富貴在身後「咳咳!」乾咳兩聲,提醒鄭寒別口無遮攔。

    「哦!這個事我倒記得,你們問清楚了咯?就是今天?」巖刀答。

    「是!」

    「好嘛!你們稍微等下,我這個學生還有一小點兒事,一下就完。」

    「不行!」鄭寒一聲斷喝,鼓動場能,就要硬來,「那丫頭的出生時間還有十分鐘,來不及了!」

    「幹嗎?這是幹嗎?」路生不顧骯髒,挺身而出。「你們這是想把革命的種子扼殺在搖籃中啊?」

    石堅這邊暗自著急,知道路生根本不是鄭寒的對手,更別說深不可測的張富貴了。見情勢劍拔弩張,立即鼓動場能,準備出手。

    「嗨!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你!」鄭寒之前在風不過谷逃亡時就見識過路生古靈精怪的表現,想起那天晚上還差點遭了這小子的暗算,不禁咬牙切齒。

    「千鈞霹靂開新宇,萬里東風掃殘雲。誓把反動派,掃到陰溝裡,再踏上一隻腳讓你永世不得翻身!」路生虛張聲勢,學樣板戲英雄跨出一個「探海」,一面暗中聚能,準備動手。

    石堅急得心跳加速,正要出手,忽聽張富貴出聲道:

    「這樣吧,小兄弟,你看你也身上不便,不如先洗洗……」

    「哎呀!你是高手,你就認得啦!」巖刀焦急萬分,左右為難,「這一下不趁熱打鐵把三魂七魄規整好麼怕以後亂了麼就不好了塞。」

    「老頭!耽誤了首長治病就好嗎?!」鄭寒威脅。但很快被張富貴抬手制止了。

    「這樣,小兄弟這事兒交給我吧。」張富貴說罷不由分說伸出巴掌,瞬間已攜帶一股強光,放在了路生頭上。

    路生正要掙扎,忽覺頭頂一片光芒從天而降,不由得渾身一震,瞬間失去了抵抗力。

    「首長!這會損耗您的場能的……」鄭寒擔憂地說。

    張富貴面無表情,凝神聚能,「嘩嘩嘩」能量輸入路生體內。

    石堅高度緊張,恐張富貴出手搗鬼,立即起身,奔跑向前。跑了幾步,又趕忙蹲下。眼看路生體內七魄「呼!呼!」歸位,井然有序,再看三魂,旋轉凝聚,嚴守門戶,固若金湯,瞬間恢復到了最佳狀態。

    路生內視自觀,魂魄有序,內息充沛,渾身舒暢無比,不覺呆若木雞,啞口無言。

    「好了,小兄弟。我們真有急事,給個方便。」張富貴拿開手,態度十分恭謙。

    路生呆立片刻,哪裡還敢多說。

    「小楊,麼你就先走嘛!過天我們再說,去嘛!」巖刀見爭端停息,長舒一口氣。眼見路生得高手相幫,十分難得,應該見好就收。怕路生年輕氣盛,又惹出什麼亂子,趕快催促路生離開。

    「路生,走!洗澡去!」劉衛紅看出來人凶險,催路生道。

    「你們離遠點兒咯!莫在這邊啦!」巖刀怕張鄭多心,特意交待。

    路生茫然垂首,跟劉衛紅到小溪清洗污物了。

    石堅吃了定心丸,悄悄起身,饒了幾繞,就著荊棘密林掩護,摸到了竹樓院裡,進身貼在了籬笆牆邊。這種赫夷竹樓一般兩層結構,一層採取開放性建制,用於養牛、養雞之類,二樓才封了牆住人。此時石堅伏身的地方正是牛棚後面的籬笆牆,透過稀稀拉拉的牆縫,老牛來回走動,搖尾驅蠅,而石堅也能把房前空地盡收眼底。

    不一會兒,巖刀屁顛屁顛從竹樓裡走了出來。

    老頭已經換了一身行頭,石堅大吃一驚:只見他頭戴雲霞冠,身穿五彩袍,腰間繫了些絲絲縷縷的彩色絲條,背上插一把桃木驅邪劍。腳上穿著那種赫夷人逢年過節才穿的船形布鞋,手執畫著奇怪符號的折扇。最嚇人的是老頭戴著一副面具,面具描畫得獠牙厲齒,十分猙獰,兩個窟窿後面躲著巖刀詭異的眼睛,在陽光的照耀下忽隱忽現、忽閃忽閃的,面具邊緣鑲嵌著彩色絲條,看上去像絡腮鬍,威風凜凜。要不是石堅熟悉巖刀身影,肯定認不出他來。

    此時,鄭寒早已按巖刀的指示抬來竹製桌子,擺上燭台、供品、盤香等物。

    石堅心頭升起一絲恐懼,這是他小時候常常見到的當地赫夷人的驅鬼儀式,按照路天權的分類,應該也是屬於巫術中的一種。

    「啪!」石堅肩上突然被拍了一下,立即鼓蕩內息,嚴守三魂門戶。驀然回首,卻見路生笑瞇瞇地看著石堅,劉衛紅緊緊貼身伏在他身旁。

    「你怎麼又回來啦?」石堅長舒一口氣。

    「我本來就沒走。剛隨便洗了洗,就回馬一槍,繼續完成潛伏任務。沒想到你在這兒吶。對了!你怎麼在這兒呢?」

    「我早就在這兒了。」儘管此時路生已換了乾淨衣服,但身上的餘味還是讓石堅不禁後仰。

    「早在了?這麼說剛才……剛才……」

    「對!噓!」石堅示意禁聲。探頭看去,見驅邪儀式開始了。

    巖刀忽緊忽慢繞場走了幾圈,突然停住,後退兩步,驀地大聲喊叫,如此再三,不知所云,像是在呵叱什麼。

    「裝神弄鬼!整個一封建迷信、牛鬼蛇神!要不是巖老師,我早就把它批倒批臭,再踏上一隻腳……」路生低聲道。

    「我聽路教授說過,巫術之類倒不一定是空穴來風,也許跟人體場能有關。」石堅打斷路生的話。

    「巫術?鄭寒他們關巫術什麼事兒?」

    「那個年長的是鄭寒的師父,中了巫術的降頭,現代醫學根本無效。我聽他們之前講話的意思可能是趁著今天『種』降頭的那個少女的生日來解降的。」

    「什麼什麼?」路生聽得雲裡霧裡,懵了。石堅簡要解釋了一下,路生明白了個大概,接著補充道:

    「他們也是害肖萍的兇手。」

    「啊?!正好咱趁機搗亂,說不定就能把反動派一舉消滅光,為民除害!」路生躍躍欲試。

    「沉住氣!見機行事吧。這張富貴可不好對付。」石堅穩住路生,探頭再望。

    巖刀雙手高舉,巴掌顫動,仰天唸唸有詞。突然,從背上抽出木劍,雙眼圓睜,眉心中放出一道光芒,仗劍直指躺在竹椅上的張富貴,又嘀嘀咕咕念叨片刻。張富貴配合地閉目放鬆,呼吸均勻。鄭寒卻是一副戒備的神情守在一旁。

    「呔!小小妖女!還不出來!」巖刀從桌上端起一碗水,仰脖喝下,「噗!」一聲,噴到木劍上,木劍一片殷紅。這次老頭講的是赫夷話,石堅能聽懂大概。

    「啊?那是鬼血嗎?」劉衛紅臉色煞白,顫聲問道。

    「這倒可能是些噱頭,事先塗了不知什麼東西。」石堅穩住劉衛紅。

    突然,空地上無端端捲起一陣狂風,陰森森甚是瘆人。這時,忽見張富貴「幽精」處內息鼓蕩,極度的光亮中似乎有某種異物跳動了一下。

    「看到嗎?」石堅問路生。

    「看到了,什麼東西?」

    「怎麼說呢?路教授說過這是一種程序,用那少女的場能編的程序——降頭,被放置在張富貴的魂魄中了。」

    「程序我懂。但是,但是場能也能編程嗎?」路生畢竟是大學生,容易理解得多。

    巖刀正大呼小叫,厲聲道:「張氏門中,有富貴抱恙不安,投告於我案下。何方妖人,陰使降頭,快快現前!」說完閉目片刻,端立中央,做引領狀,就像有什麼東西來了一樣。

    驀地裡又是一陣陰風,張富貴體內光球又有異物跳動,蠢蠢欲動,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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