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行幻海 第1卷 第五章 跌入深淵(上)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偶然。)

    (未成年人請在成人指導下閱讀。)

    「你瞧嘛。」巖刀手指銀幕,銀幕上的少劍波正表情激昂、腰板兒直挺,劍指指天唱「穿林海,跨雪原,氣沖……嗡嗡嗡嗡……霄漢……抒豪情提壯志面對群山……」那段,突然,路生在少劍波臉上看到一個移動的小光團,再仔細分辨,周圍其實早就密密麻麻佈滿了同樣大小的光團,數量雖多,但一來銀幕裡光影交錯,混人視聽;二來光團本身十分稀薄,不易察覺。現在在巖刀的指點下,看得越來越真切。

    「您是說……這些東西是這些人的七魄散出來附著在銀幕上的?」路生若有所悟。

    「不是真的七魄——七魄出來還了得!人要失心瘋的!是七魄裡面的『氣』。」

    「那什麼又是『氣』呢?」

    「哎呀!你咋個像個娃娃!『氣』麼就是氣了嘛!我師父也是這個樣子說的,我那個時候就不再問嘛。」巖刀有點不耐煩了。

    「好!好!您說,接著說!」路生生怕巖刀不說了,趕快陪著小心說。

    「你瞧嘛,個個人在做樣樣事的時候都會把『魄氣』派出來,做哪樣事麼就會在哪樣事裡面打轉轉。」巖刀說著,順手指著銀幕上的光團,「這些光坨坨麼就是專心看電影的人派出來的『魄氣』了塞。」

    「您是說專注於什麼事的人會把七魄裡的『氣』投射到做事的對象上,然後『魄氣』就會附著在那個事情上?」路生以自己的方式吃力地解讀巖刀的說法,然後突然想起馬克思那句著名的論斷:「產品就是人的勞動的對象化。」套用這個說法,巖刀剛才說的意思可以表達為「勞動就是『魄氣』的物質化」。

    「是的塞!你再瞧那些飄在天上的光坨坨,那些麼就是不看電影,呆咪日焉想心事的人散出來的散魄塞。」巖刀說著,路生見黑夜的背景裡那些飄散的光團,雜夾在一朵朵升起的蘑菇狀紙煙霧裡,燦若星空,十分壯觀,路生驚得啞口無言。巖刀接著道:「你們的知哥知姐,出手動腳的,哪個在看電影嘛?明明就是在……呵呵……呵呵嘛。」路生看過去,一對知哥知姐在黑暗中倆手緊緊相握,男的手在女的衣服下努力探索,倆人四目對視,含情脈脈,而倆人身上都有對方的『魄氣』在亂竄,顯然是墜入愛河了。

    「楊路生!」在一旁一直不吭聲的劉衛紅突然明白老頭「呵呵!呵呵!」的意思,冷不丁一聲斷喝,「你剛才把我怎麼了你?」

    「別打岔!別打岔!我沒怎麼你。」路生怕劉衛紅攪了自己的好事,趕忙轉頭再對巖刀說:「這麼說,您剛才就是趁別人從身體裡釋放出『魄氣』的時候採集了人家的『氣』?」

    「呵呵……呵呵……我師父就是這個樣子教的塞。反正這些『魄氣』散了也是散了,怪可惜的,不如我採來自己用。」就在快說完的一瞬間,巖刀眼裡閃出一絲極不易察覺的狡黠。

    「等等等等!這些『魄氣』如果沒有被你採了的話,它們應該還會回到各自主人的七魄裡的,對嗎?」路生抓住了狐狸露出的尾巴,「這些『派出』的『魄氣』應該是攜帶了……攜帶了知識……攜帶了信息回到七魄裡,對!然後七魄主人的知識就增長了,對!」路生被自己的發現震驚得不能自已,「怪不得我看你渾身邪氣!原來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隱藏極深的!殘酷剝削勞動人民的!階級敵人!」

    「誒!你莫亂戴帽!莫亂戴帽!我已經被批鬥過了!我已經跟封建勢力、跟我師父劃清界限了!」巖刀被路生的虛張聲勢唬住了。

    「好!這麼說來,『三魂七魄』,『三魂七魄』,應該還有個『三魂』的,對嗎?」路生心下竊喜,趁熱打鐵。

    「額!我不說了!」巖刀頭一扭,斷然道。

    「不說?是吧?那我就去場部報告!」路生找到了巖刀的軟肋。

    「哎……好嘛。你不准再說那些害哩實怕的話了咯!」巖刀恐懼尚存,路生煞有介事地點頭,巖刀接著說:「人的身上有三魂,一個叫『胎光』,集太清陽和之氣;一個叫『爽靈』,集陰氣而易變;一個叫『幽精』,多為陰雜之氣。」老頭的語言突然變得雅致古樸,看樣子是在背誦某種經文,「三魂所在,頭頂正中『上元宮』為『胎光』;心窩正中『中元宮』為『爽靈』;小腹臍下三寸『下元』處為『幽精』……」

    路生吃驚地發現巖刀所述位「三魂」位置與《大空幻化》「三丹」位置驚人地一致。當下沉住氣,凝神聽巖刀繼續。

    「人為物役,魂不守舍,若陰氣制陽,則人心不寧;陰氣盛然,則人心昏暗,神氣闕少,腎氣不續,脾胃五脈不通,四疾系體,大期至焉。」

    路生知識積累畢竟有限,雖然知道他是在講漢語,但幾乎一句都不能聽懂。但可以肯定的是,巖刀所述已似古語,更加確定了這些話一定是出自某種古代流傳下來的經文,不禁問道:「您這是從哪學來的?」

    「我師父啊!」

    「說的什麼意思?您能解釋一下嗎?」

    「哪樣叫『解釋』?」

    「啊呀,就是變成你的話來說。」

    「哦!不瞞你說,小伙子,我也不太懂。我師父只是教我背得就得了。」

    「那好吧,您接著說。」路生無奈地說。

    「不有了。」巖刀乾脆地答。

    「怎麼可能就沒有了呢?這話還沒說明白呢!」路生急了,就像一個巨浪剛剛被推到高潮就凝固了,等不來一瀉千里的時刻。

    「不有了就是不有了,師父教的就這點點,然後師父就死了。」巖刀說著,雙眼中還隱隱閃現淚光。

    路生看他表情真切,不像撒謊歎了口氣,轉而問:「那三魂和七魄之間是怎麼個關係呢?」

    「我咋個認得,認得麼我就會使三魂七魄了。全世界的東西我想要哪樣就有哪樣啦!」巖刀面呈難色。

    「什麼叫『會使三魂七魄』?」路生繼續問。

    「哎呀!麼就是把三魂七魄使出來叫別人做事了嘛,你叫他做哪樣他就做哪樣。你想嘛,這個樣子麼可是做皇帝都可以啦?」

    「控制人的意志?」路生腦海中浮現出「河洛雙煞」來,難道雙煞已經掌握這種技術?

    「我聽不懂你說哪樣。」巖刀這次說的顯然是真話。

    「那誰會使三魂七魄?」路生看出巖刀所知有限,換個角度接著問。

    「我師父好像會使一點兒,不過還不有教給我就死了。我師父臨死前的時候倒是叫我找一本經書,說天下最厲害的功法都在這本經裡面。」

    「什麼經?」路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大空幻化正觀》!」

    巖刀的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舉擊中路生緊繃的神經,咬牙切齒間,再次堅定了他重新找回《大空幻化》的決心。

    路生見老頭所知有限,再問也沒多少意義,匆匆道別後,拉劉衛紅準備立即奔赴鐵路邊去尋書。

    「嘿!你瘋了吧你?天這麼黑,你怎麼可能找得到呢,荒草那麼深。再說那裡可是原始叢林的邊緣,一切牛鬼蛇神、洪水猛獸隨時都可能出現,我可不敢跟你去!」劉衛紅堅決制止。

    「黨給我智慧給我膽,千難萬險只等閒……」路生學《智取威虎山》的唱詞說。

    「等等等等!你別假把式了。再說還要去點卯呢,趕緊的!要不真扣工分了。」劉衛紅打斷路生。

    「哎!好吧。我怎麼這麼倒霉呢我!」路生雖然於心不甘,但知道劉衛紅所言句句在理,不得不聽。

    第二天,終於迎來了大好時機。因為三隊革命知青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連續奮戰,收割進度領先於其它隊,所以隊部決定修整一天,每個人利用今天的時間寫昨晚看電影的觀影心得,加強政治學習。一大早,路生草草寫好心得,去約劉衛紅,但劉衛紅正在磨磨蹭蹭寫心得。路生等得失去了耐心,自己一人匆匆上路。

    正走到農場大門口,遠遠見到喬大福身背鋪蓋卷兒,網兜裡拎一洗臉盆「匡當!匡當!」迎面走來。

    「哎喲!喬副!您這是幹嗎呢?親自下基層指導知青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吶?」路生先打招呼。

    「別叫喬副,俺現在已經是打到農場來接受改造的『走資派』了。」喬大福一臉惶恐。

    「啊?怎麼了這是?」路生吃驚地問。

    「日他個娘哩!還不是『雙煞』害的。」喬大福恨恨地說。

    「『雙煞』跟這個有什麼關係啊?」

    「嗨!說來話長,改天跟你說。對了!你在幾隊?」

    「三隊。」

    「正好,以後慢慢跟你聊。我也三隊。」

    「那……那石縣長呢?」

    「他也『走資派』哩。」

    「怎麼……怎麼不跟你一塊兒來?」

    「前晚跟你們分手後,黑地裡就被人打暈了,頭受傷……」

    「……戴鴨舌帽的?」路生按耐住緊張,試探性地問。

    「你咋知道哩?」喬大福表情驚詫。

    「看來不是我眼花了……」路生大驚失色。「那石縣長他人現在在哪兒?」

    「哦!在醫院哩。」

    石堅睜開眼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正在點滴的吊瓶,然後是天花板,常年的污漬使它看上去圖形奇怪、異彩紛呈。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混合氣息,消毒水、尿騷味、透著青黴素特有味道的汗味,令人窒息。調頭四顧,不到一米距離的鄰床一個老太太正坐在放置在床上的便盆上吃力地大便,遠處的幾張床有小孩、男人、婦人等,不時發出各種各樣的痛苦呻吟。看來這是一個不分性別老幼的、臨時應急的大病房。

    石堅的頭部纏著密密層層的繃帶,頭痛欲裂地竭力恢復著記憶。此時身邊沒有人,一張被口罩罩住只露出一雙眼睛的臉進入石堅的視線,她正在為石堅換針水。

    「這是哪裡?」石堅問。

    「醫院啊!」口罩後面冷漠的聲音。

    「我問的是哪個科?幾號床?」

    「急診,沒床號。」口罩依然語氣冷漠。

    「喬大福呢?」

    「誰喬大福?哦,昨晚倒是有一個中年禿頭扶你一起來的,你們都是頭部受傷,他倒好,只是腦震盪,你的外傷也不重啊,可是一量血壓,阿媽呀!心率都200了,血壓高得都離譜了……你命真大,還活過來啦……」口罩似乎對昨天的情形印象很深。

    「我就是問這個中年禿頭。」石堅打斷口罩。

    「今兒早才走的,是有兩個人來帶他走的,樣子就像被押著走的。」

    「那你見過一個赫夷姑娘嗎?」石堅不知道普桂芝已經被鴨舌帽黑影人擄走。

    「沒有!」

    「或者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孩?」石堅想也許妹妹會來。

    「沒有!」口罩生硬地說完,轉身要走。

    「你是新來的吧?叫你們院長來。」

    「幹嗎?」口罩吃驚地看著石堅,依稀判斷出石堅的身份不一般,態度立馬換得笑容可掬,躬腰說:「那您稍等啊。」一陣小跑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口罩氣喘吁吁回來了:「院長說……不是,院長他不在。」

    石堅直視口罩片刻,口罩慌忙迴避。石堅知道情勢變化了,支撐起身體,一把將吊針扯掉,大踏步走出了病房。身後的口罩護士也不敢阻止,渾身發抖。

    石堅自幼父母早亡,12歲那年,他帶著妹妹「扒火車」一路乞討到了省城,他從富人家扔出的垃圾裡淘出一些半新的皮鞋,找到些沒用完就被扔了的鞋油,簡單刷一下就煥然一新,然後賣給郊區的農民,很受歡迎。積累了原始資金,就和妹妹在一家茶館門前擺了個小抄貨攤,做起了小本生意。茶館老闆見這個小石堅機靈過人,又見兄妹倆孤苦伶仃,就收留了他。很快,他的過人的商業管理才能使他得到了老闆的器重,升作領班、帳房,14歲時就把茶館全部交給他管理,獨當一面,生意日益紅火。他比妹妹大7歲,靠著他,不僅能過上了穩定的日子,居然還能供妹妹上學。

    那時省城突然來了一大批大名鼎鼎的大學教授,並成為茶館的常客,石堅向他們借各種書籍來讀,都是有求必應。這樣,石堅邊供妹妹上學,邊自學,隨著知識和見識的積累,管理才能也日顯卓越。解放後,石堅被地區行署的領導發現,召回家鄉任職,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熱谷縣財政局局長、縣長。

    此時剛從醫院出來的石堅歸心似箭,直奔縣革委大院的家。縣革委縣政府的幹部家屬合住一個大院,站崗的警衛見到石堅似乎十分吃驚,但還是出於本能筆挺地敬了一個禮。走進大院,平時用於粘貼佈告的大牆十分醒目地貼著《熱谷縣革委縣政府關於撤銷石堅、喬大福職務的決定》的公告,石堅匆匆看了一眼,無非是「破壞國家徵糧政策」之類,這是早就料到的。

    走在沙石路上發出的「沙沙」聲使他覺得老有人跟在身後,十分怪異。此時已入夜,大院裡已經沒有人出來活動,住宿區的窗戶陸陸續續亮起了昏暗的燈光,收音機裡「吱吱呀呀」的「樣板戲」唱腔從窗口飄出。頭痛欲裂使石堅舉步唯艱,大病剛醒和巨大的現實反差又使他覺得恍若隔世。

    石堅完全是憑著本能走向自己住房的。老式木板房特有的木質香氣混雜著的年久產生的霉味,強烈地喚起石堅對家的溫暖和親情的依戀,巴不得趕快進家躺下,趕快見到親人。

    走到門前,石堅習慣性地往褲包裡掏鑰匙,很快就愣住了——大門上交叉貼著兩條白色的封條,形成一個刺目的「×」,封條的下部蓋著鮮紅的「熱谷縣人保組(文革時期公安局的暫時編製)」的大印。再看門鎖,已經換上了一把新鎖。

    石堅歸心似箭的熱切被驟然冷卻。呆立片刻,石堅調頭看隔壁的喬大福家,那裡的窗口黑乎乎的像要吞噬過往的眼睛,喬不在家。哦!對了,醫院那個護士說喬「像是被押走的」,該是隔離審查吧?自己還沒被隔離也許是因為「住院治療期間」吧?石堅苦笑一下,這倒是預料中的事。只是現在自己身心疲憊,急於休息,必需想辦法進家裡去。低頭四處尋找,先找把斧頭把門鎖劈了,回家睡過今晚再說吧。反正自己現在無官一身輕,「虱多不癢,債多不愁」,要追究也無所謂了。

    石堅只顧低頭找撬門工具,迷迷糊糊轉頭向普愛民——普桂芝的爸爸家走去。這時辦公室秘書小張迎面走來,石堅剛要張口打招呼,小張低頭用力往地上「呸!」地吐了口口水,然後昂首挺胸、一甩兩條長辮兒,從花園岔道上走了。石堅有些尷尬,自嘲地搖頭笑了笑,知道自己平時對屬下要求甚嚴,無形中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但眼前這個小張平日裡對自己十分熱情,沒想到此時會有如此大的反差。「虎落平陽」啊!

    此時的大院內已經黑定,僅有的一盞路燈懸掛在公共廁所門口,光亮遍及院內的小花園。

    走到普愛民家門口時,屋裡已經關了燈。石堅記得他們家外邊有一個柴堆,旁邊常年放著把斧頭,常見普桂芝和父親普愛民在那裡劈柴。當石堅剛剛彎腰拿起斧頭的時候,突然聽到屋裡有人講話,以為是普桂芝回家了,父女倆正講話呢,但很快就否定了這種判斷,裡面顯然是兩個男人在對話:

    「他媽的那丫頭確實拿了那本書嗎?」伴隨著說話聲,裡面傳出「乒乒乓乓」翻箱倒櫃的聲音。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