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那幾個小廝趁著毓川離開冰窖的空隙,迅速的闖入冰窖,儘管潑滿了油,還是擔心點不燃火來。
「快點,王爺每次離開不會超過一盞茶的時間」其中有人提醒著
又見另一小廝往柳槿身上潑油「對不住了王妃,小人也想活命,改明兒給您多燒冥紙」
「點火…」有人把火種扔下,隨後便是烈火燃燒,火勢亦洶湧無比
梓鳶在外面欣賞這一幕,嘴角不時噙著笑意,而身後卻傳來怒吼與疾馳的步伐。
毓川幾乎是發瘋般欲闖冰窖,梓鳶第一反應便是拉住他「攔住王爺…」
然所有人都立定不動,誰敢攔王爺的道呀?再說傻瓜都能看出他正在氣頭上。
梓鳶死活不放手,毓川勃然大怒,唯有襲出一掌,把她震飛出去。
倒地的梓鳶嘴角溢出血絲,雙眼佈滿擔憂,她不敢相信毓川居然會衝入火海「攔…攔住王爺…」
眾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這麼大的火,王爺進去必然是極危險的。為了王妃的屍體而賠上性命豈非不值?於是,大家開始攔住毓川。
這時候的毓川,已經不是任何人能攔住的了。他一邊往冰窖奔去,一邊震開擋道的人,著實是力大無窮,誰也攔不住。
毓川最後還是衝進火海,而後再沒有出來。
這場大火,整整燒到夜裡,蒼穹被火光映得通紅,如同噬血的魔獸,吞沒了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火光完全消失,天空飄起了鵝毛般的雪,一片一片覆蓋在梓鳶身上。
她足足呆了一天,親眼目睹這場大火,是她親手殺死了最愛的人。
是她的妒忌,她的恨「哈哈…」
廢墟旁,夜雪中,一個女人手舞足蹈的轉圈圈,她凌厲的笑聲帶著幾分尖銳與幾分傻氣,在空曠裡徹夜迴響。
再後來,傳言梓鳶因佟王爺葬身火海而瘋了。
這一日,依舊是雪天。
整個都城都瀰漫著死氣沉沉,佟王爺暴斃確實引起了轟動。
毓川的葬禮舉辦得甚是風光,連當今太子也前來叩拜。
這場葬禮上,所有人都齊聚,唯獨缺了王府三小姐和四小姐。
軒熠和筱櫟在接到消息之後便連夜趕回都城,於他們而言,這無疑是個惡夢,可它又的確是現實。
清邵故意派人到瑞晟報喪,目的是為引來宸王夫婦,卻沒想到宸王竟然當面推辭,說是紅白不宜相撞。
好吧,他忍了。然而讓他費解的是,宸王妃也不聞不問?清邵哪裡曉得,這個消息已被宸封鎖,是不會傳到翕緣耳朵裡,至少目前不會。
葬禮剛辦完,清邵便逐軒熠夫婦回邊境,不給他們任何時間與機會接觸朝中大臣。
軒熠看著此刻的佟王府,內心五味雜陳,曾經的風光全然消逝,留下的只有黯淡與落魄,佟王府是徹底衰落了。
深深凝望這個成長的地方,軒熠只覺心中又添傷痕。
筱櫟挽住他的手臂,溫婉道「王爺,節哀…」
斜視一眼筱櫟,她的眼中閃著淚花,軒熠握住她的手「我們走吧…」
「櫟兒會陪著您,一直一直」筱櫟的聲音不大,卻透著堅定
軒熠莞爾注視著她,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一般覺得,自己需要她。
丁香在另一邊也幫忙攙扶筱櫟進馬車,如今她已身懷六甲,自然得小心點。
「啟程回邊境」軒熠一聲令下,車伕便抽馬啟程。
雪還在下,氣溫很低,馬車裡,筱櫟和軒熠十指緊扣,縱然外面寒冬臘月,裡面仍是溫暖蔓延。
西涼皇宮,冷苑。
沫歆並不知道佟王府的巨變,若不是無意中聽到那群沒事愛唱是非的女人說三道四,她根本不會知道。
霎時,她晃著女人的肩膀急切道「你們說什麼?給我再說一遍」
那宮女被她的反應嚇到了,只能如實說來「佟王爺被大火燒死了,和王妃雙雙墜入火海,今兒舉辦葬禮…」
「那我娘呢?」沫歆喊叫著
「你娘是誰…」
「洛梓鳶,她怎樣了?」
幾人相視著,其中一個回答「她瘋了,聽說火是她放的,之後她也不知去向了…」
「瘋了?」沫歆後退幾步,雛菊閃著淚光扶住她
「小姐…」
「不,不會的,一定是你們搞錯了…」沫歆甩開雛菊,隨後跑向大門。走了幾步,就因肚子驟然疼痛而止步。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雛菊驚慌至極,乍看,有鮮紅的液體從她胯下流淌
「快,找穩婆,我家小姐早產了…」雛菊高喊
那些人也跟著慌亂,雖然平常總和她們主僕過不去,總是刁難她們。可這個孩子,蓉貴妃特別吩咐要好好對待的。
於是,大家都熱心幫忙,又請太醫又請穩婆,如雛菊所言,沫歆是早產,怕也危險。
忙了一天,沫歆終於產下一子,而她也昏死過去。
太醫說,她是難產,經過這番折騰,以後怕也難再懷上了。
蓉貴妃笑著打賞一屋人,手裡抱著乾淨粉嫩的小孫子,那個喜上眉梢啊。
「來人,把小皇子送到暄昂殿,交還給太子妃,等等」蓉貴妃此令一下,雛菊刷白了臉,什麼叫交還?
彷彿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蓉貴妃撫著雛菊的臉,修長的指甲在她白淨的臉上留下痕跡「你說,這個孩子是誰的?」
雛菊雙腳一軟,哆嗦道「是…我家小姐的…」
蓉貴妃的指甲輕滑,雛菊臉上又開花一朵「再說」
「這個孩子是太子妃的…」雛菊撲通倒地磕頭,心想著只能對不起沫歆了,她只想活命。
「哈哈,很好,本宮可以給你一個機會,抱著小皇子到暄昂殿,就說佟沫歆難產而死」
「諾,奴婢知道該怎麼做…」雛菊匆匆忙忙接過小皇子,踉蹌著奪門而去。
蓉貴妃見床上的沫歆已有清醒跡象,便坐等。
直到沫歆醒來,發現孩子不在身邊,她才在黑暗中點燃燭火。
刺眼的光讓沫歆條件反射的微瞇眼睛,等看清蓉貴妃了,她才驚訝出聲「母后?我的孩子呢?穩婆說是兒子…」那聲音裡摻絲喜悅,果然是個男孩。
蓉貴妃恥笑,玩弄著那雙漂亮的玉手,而後悠然道「孩子?歆兒這是在和本宮開玩笑吧,呵。你尚未和玨兒圓房,哪來孩子之說?這可是眾所皆知的事」
沫歆瞬間呆滯,她竟然忽略了蓉貴妃的手段,竟然相信只要孩子出生她就會接納自己。哈哈,錯了,一步錯滿盤皆輸。
蓉貴妃見她沒有預料中的反應,便是不悅「怎麼?你就不試著反駁?」
沫歆冷笑「蓉貴妃都這樣說了,我反駁有用嗎?這個孩子本就是孽種,不要也罷」真是這樣麼?沫歆反問自己,誰知道她有多想看看那個孩子,哪怕只要一眼。
蓉貴妃大怒,隨即賞了她一巴掌「出言不遜的女人,居然說本宮的孫子是孽種,可恨的女人,你就一點也不在乎那孩子嗎?」
臉上立即映出一道紅印,沫歆依然冷笑「是的,不在乎」
蓉貴妃剛舉起的手又垂下,理理情緒後柔聲笑道「既然如此,你便安心的去罷」
「你,你要殺人滅口」沫歆一慌,她還是太嫩了,對方可是掌權的主。
「死?沒意思,本宮讓你生不如死如何?這宮裡沒有佟沫歆,她隨著清玨太子殉葬了。至於你,等身子養好了,本宮就賜你當個軍妓,哈哈」
沫歆完全愣住了「不…我不要…清邵太子也不會讓你這樣的」
「別想我兒子能為你做主,乖乖認命吧。現在你只有兩條路,要麼死,包括你那個瘋癲的娘親。要麼生,當取悅男人的工具」
沫歆徹底崩潰了,她輸了,死不成,活著比死痛苦。除了淚水,還有絕望的笑。這一切,不是應驗了兒時那支籤文所說的嗎,始終還是鬥不過天。
暄昂殿,池婭汐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之前雛菊說,沫歆難產而死的時候著實震驚,那會還想著她怎麼把這個孩子托付給自己,天知道這個皇宮她是不願多呆。
而在與這個柔弱的嬰兒接觸之後,婭汐也就打心眼裡喜歡他,原來孩子是這麼可愛這麼純真啊。
「汐兒,快,給我看看」清邵風塵僕僕的闖進來,剛接過孩子,孩子就大哭
婭汐便抱回懷中「別碰,他都被你嚇哭了」
「呵呵呵,我是第一次當父親嘛,看來這孩子和你有緣哦,你就給他取個名吧」清邵樂呵呵的說,已然忘記沫歆難產而死的事了。
婭汐沉思了會「好吧,就叫清冀,冀是希望的意思,但願他能充滿希望的活下去」
「清冀?冀兒,不錯不錯」清邵大喜,這是他第一個孩子啊,等繼承皇位後便立他為太子
蓉貴妃在窗外看著這一幕,也是說不出的欣喜。
婭汐不孕也無所謂,只要有這個孩子在,就能把她拴在皇宮。池蓉太瞭解她了,嘴硬心軟的孩子。
清冀,這個名字倒也不錯。想著,蓉貴妃緩步進去,共享天倫之樂。
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接納沫歆,雖然事態發展有點超出預料,好在也順利解決了那個不自量力的女人。
當然,對外自是宣稱前太子妃因思念清玨太子過度而病逝了,這是皇室的一貫作風。
這事,就這樣淡了下來。
一個月後,沫歆便被蓉貴妃攆出皇宮,和其她的軍妓一起押送離開。
甚至,沫歆還未能見到她的兒子一面,也許這輩子都見不到。
清冀也不會知道,他的生母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