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秋逝,繼那之後又過了三個月。
十二月的瑞晟冰天雪地,隨處大片白雪皚皚的盛景。
琉璃和玲瓏抱著暖爐進屋,屋裡,翕緣裹著厚厚的棉襖,仍是面色蒼白,她怕冬天怕冷,特別是這種天氣。
西涼國的冬天,只偶爾下一兩場小雪,不是很冷。而瑞晟,卻是霜雪霏霏。
乍看,廂房裡已有好幾個暖爐了。
倆丫頭都不解,怎麼一到冬天小姐的身子就變得甚是虛弱?婧嬤嬤給她把脈過,胎兒很正常,就是不知道為何小姐的精神很差,成天昏昏欲睡,不是中毒,就是說不上原因。
「小姐,要不要宣太醫?」玲瓏憂心問道
「不必了,老毛病而已,過了冬天就好」翕緣自己是知道原因,但她不好說那是生前落下的病根,或是恐懼。
「那我們再多弄幾個暖爐」琉璃也說
「不可以,那樣屋裡的空氣就變渾濁啦」婧嬤嬤從屋外進來,手裡還抱著一件特製的棉襖「這是用最上等的絲絨所制的棉襖,具有御寒的作用,小姐穿著就不那麼冷了」婧嬤嬤慈祥微笑,這衣裳在瑞晟並不多,只因材料很難弄到手,而這是宸王的賞賜。
許是聽安涼的稟報,得知翕緣的近況,便讓人趕製了幾套。蘭姬也有,畢竟她的身子也怕寒。
「好漂亮啊,小姐,小璃幫你穿上」琉璃接過,喜逐顏開,這衣裳真的很不錯,手感好,軟軟的暖暖的。
衣裳一上身,須臾後整個人漸漸暖和,蒼白的臉色也稍稍好轉了「確實不錯,婧嬤嬤是從哪裡找來的?」
「這,呵呵,你就甭管啦,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你肚裡的孩子著想吧」婧嬤嬤燦燦一笑
翕緣淺笑,也就沒再過問,看著明顯凸起的腹部,心中難免感慨,沒想到自己那麼快就要當母親了,懷孕至今也有六月了。
窗外,又開始飄雪,雪花一片一片緩緩跌落,似真似幻,冰涼的,憂傷的。
綺蘭殿裡,同樣安置了幾個暖爐,蘭姬也穿著宸賞賜的棉襖,白蘇為她梳髮髻。
這幾個月來,她們都安分守己,除了偶爾在熙合殿外徘徊,哪兒也沒去。
冉朵而現在可是意氣風發,傳言她是宸王的寵妾,自熱別人也就管她叫冉妃。
蘭姬知道一切只為掩人耳目,也就談不上妒忌了。
只是讓她耿耿於懷的,莫過於不能為宸留下一兒半女,莫過於晴雨至今仍拒之千里。
諾歡殿,冉朵而看著顏礡彰的信使,鎮定問道「侯爺差你過來有何吩咐?」
「冉妃娘娘現在可是宸王的寵妾,連侯爺也刮目相看啊。至於侯爺有何指示,冉妃看過便知」黑衣人邪笑,把信箋交到她手裡
「呵,我知道了,此地不宜久留,王爺隨時會過來」接過信箋,朵而下逐客令
「是,屬下告退」話畢,那人消失無影
而宸,則是從裡屋撇脫走出來,帶著天生的威懾
「王爺……」朵而自覺的將信箋呈上
宸拆開一閱,冰冷的俊美輪廓上依舊是冰冷,只不過多了分譏笑「顏礡彰的如意算盤打得真響亮」
隨手把信箋給眼前不安的女子,看完之後,朵而慌忙請罪「王爺,請相信朵而,這信箋上的指示定然不會做」
宸執其下顎「記住你說的話」隨之如清風一陣,大步流星離去。
朵而緩緩跌坐在軟榻上,壓抑著內心的狂跳。
顏礡彰讓她想方設法為這個孩子爭取世子之位,首先要對付的便是王妃肚裡的孩子。
這種事她自然不會去做,不做卻不代表沒有這個想法,人總是自私的。
她也曾經想過,如果沒有翕緣,日後她的孩子便有可能成為嫡子嫡女。有翕緣的存在,她的孩子永遠只能為庶。
再一次,在熙合殿外徘徊,天祁穿著白色的棉襖,一張小臉除了冰霜還有淡淡的哀愁。
風凌亂了髮絲,他的嘴角還掛著一抹倔強的微笑。
安涼越發不理解,儘管這些日子皇上和宸王鬧得不大愉快,可是這與王妃何干?再說,皇上只是一個孩子。
琉璃剛好走來,就見欲轉身的天祁「咦?祁兒?好久沒看到你啦」琉璃追上
天祁疏離的笑了笑「嗯,姐姐還好嗎?聽說她身體不大好」
「呵呵呵,那是謠傳,我家小姐只是怕冷,你都很久沒來熙合殿了,小姐也記掛著你呢」
聞言,天祁灰暗的眸子閃過一絲喜悅「真的嗎?姐姐還記得我?」
琉璃故作不悅,輕敲他的頭「當然記得好不好,真是的,我還以為你忘記我們呢」
天祁露出一個憨憨的笑容,而後又被陰霾取代「二皇叔不許我進去……」
「這樣啊,王爺下了命令的,不過等小姐生下小世子後就會解除禁令的」
「嗯,你怎麼知道是小世子?」天祁訕訕道
「婧嬤嬤說的啊,她說的準沒錯,哈哈」琉璃誇張的笑著
「小璃,把這個交給姐姐」天祁從懷中拿出一塊吊墜,很精緻,乳白色的玉墜
「好漂亮哇,我會交給小姐的」
「那我回去了」天祁淡淡道,而後走了
琉璃拿著玉墜,把玩著,經過安涼身邊再往大門走去。
安涼捏了把冷汗,這丫頭究竟是少根筋還是怎麼了,難道她不知道天祁是皇上?居然敢打他。
院子,連鵝卵石都染上厚厚積雪,每到一處,都是顯見的白色,道路有點滑。
回到屋裡,琉璃把玉墜交到翕緣手上,卻見翕緣臉上也開出淡淡的哀愁。
天祁和宸的事,翕緣是略有耳聞。
她在琢磨著,是否該開導一下天祁,避免他一時衝動而害了自己。宸的野心,她是知曉的。
「這玉墜?」婧舒眼裡閃過一絲驚喜
「怎麼了?」翕緣疑問,難道這玉墜有何來歷?
「翕兒,這可不是普通的玉墜啊。而是能調動兵馬的兵符,你怎麼會有這個?」婧舒大喜,雖然現在大部分兵權落在宸王手上,但是這玉墜卻是可以調動遠在瑞晟之外的兵馬。
「這玉墜竟然是兵符?天祁怎麼會給我兵符?」翕緣費解,這東西於天祁來說不是更重要且需要的嗎?
「不管什麼原因,你要收好它,別讓人知道,也許日後能用上」婧舒笑道,有了這個,將來的路也會更好走的。
翕緣點頭,把玉墜貼身收著。忽地,她神情微擰。
「怎麼了?小姐?」琉璃和玲瓏不約而同道
翕緣嫣然一笑「孩子踢我了…」
「哈哈,小世子很調皮哇」琉璃哈哈大笑
翕緣欣然道「也許是女兒呢」
「一定是男孩」琉璃堅定道
「對了,玲瓏,佟王府可好?」翕緣轉向玲瓏
玲瓏茫然了會才說「這些日子只記掛小姐,也沒關注王府的事了,這幾天奴婢就打聽去」
「也好…」一屋子滿是溫馨,翕緣自有了婧嬤嬤帶來的棉襖,明顯氣色好多了。夜風吹響窗欞,直襲而入的風凍醒了梓鳶,她坐起身披上棉襖,獨對空房歎息。
這種人前嬉笑人後落淚的生活是她要的麼?不,她只是想要一個疼她愛她的男人。
輕輕走下床,梓鳶來到毓川的房前,不由得自嘲一笑,他一直住在冰窖,又怎會在房裡呢。移開步伐,梓鳶又來冰窖。
冬天的冰窖,氣溫越發寒冷。讓她不由打了個寒顫,刺骨的冷「王爺…」
毓川不喜別人打擾,見到她時也沒多大好感「你來幹什麼?」
梓鳶心中一涼,語氣仍然謙和「王爺,人死不能復生,你這樣留著姐姐,她也得不到安寧」
「住嘴,誰說槿兒死了,她只是睡著了」毓川至今還是不願接受柳槿已逝的現實。
梓鳶蹲下,緊緊擁著他「王爺,你就不能看看梓鳶麼?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究竟哪點比不上姐姐?當初在柳府荷花池,你遇見的人還有我啊…」
毓川鬆開她的手「梓鳶,是本王辜負你了,這輩子我只愛過兩個人。一個是念琬,一個是槿兒。可惜她們都離本王而去」說著難掩滄桑與心痛
梓鳶極其悲哀的笑了「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和我在一起也只為報復柳槿?哈哈…」
毓川默認,事實也的確如此,他的愛全給了柳槿,無法再容納別人,於是他把整個佟王府都給了梓鳶,就當做是補償。
「我恨!我好恨」梓鳶衝上前,死命的掐住柳槿的脖子「為什麼?活著我鬥不過你。死了我還是鬥不過你啊?當初就不該讓你活著回都城,你們母女倆把我和歆兒害得多慘啊」
毓川狠狠地推開她,憤慨道「你瘋了!給我滾出去」
那一推,梓鳶撞到了冰柱,背後生疼「呵,如果我死了,你也會這樣守著我嗎?」
「不會,你別妄想了。原來當初就是你派人暗襲槿兒的,本王對你已經仁之義盡了,以後不要出現在本王面前」
梓鳶大笑,她咎由自取,她自作多情,她愚蠢,呵呵,原來自己是如此不堪。她踉踉蹌蹌的走了,心亦死了。
出了冰窖,她對著外面的人命令道「趁王爺不在,一把火燒了這個地方,我要她永遠消失」
門外的人極度惶恐「這…」眾人垂下頭,不敢作聲。
梓鳶冷瞪,咬牙道「你們敢不從?我立即要你們的命」
「是,小人遵命」那些人撲通跪下
冷風刺痛肌膚,梓鳶笑著走了,一切都會過去的,即使王爺怪罪下來,她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