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是琉璃天宮的掌事仙女,琉璃下界後她由掌管琉璃宮,可是後來她因為愛慕琉璃而偷取梅林上仙綠萼留在天宮的記憶而被天帝處罰,下界為人。”
白依纖聽到柳流觴涼薄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然後,思維跳回到白天的時候。
那時,陌語彤在花園的涼亭攔住她的去路。
白依纖以為,陌語彤又會嘲諷怒罵,她都做好了接招的准備,卻想不到,老天永遠在和她開玩笑。
陌語彤居然改變策略,打了白依纖個措手不及。
她居然身子一低,撲通一聲跪倒在白依纖面前,開口就是哀求:“白姑娘,就算我請求你,你離開璃哥哥好不好?”
白依纖對她泫然欲泣的神情視若無睹,抱歉,這種表情對付男人還可以,女人基本上會無感的。
雖然陌語彤這一次的動作出乎白依纖的意料之外,讓她有瞬間的怔愣,可是,這不表示她吃這一套。
面無表情的挪動腳步,准備越過她離開,裙擺卻被抓住。
心中有股暗怒升起,想要甩開她,卻聽到陌語彤哀傷的聲音在風中飄散:“白姑娘,就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也不能這麼自私的。難道你真的想害死他嗎?”
最後一句話的控訴後,已經有淚從那雙顧盼生輝的眸中溢出來,打濕了女子雍容矜貴的妝容。
那個‘死’字讓白依纖心中一震,害死他嗎?她放在披風下的手掌收緊,指尖掐進手心的嫩肉裡,不自主的搖頭。
不!
她怎麼會害死她的阿璃?
絕不會!
可是,對面的女人並不這樣認為的,她蒼白的指尖抓著白依纖素白的裙擺,言辭狠厲的指控:“如果不是你,他會變成現在這樣嗎?‘媚骨’的毒你比我更清楚,可是你卻為了自己忍心讓他受這樣的折磨,你的心是冷鐵鑄的嗎?”
白依纖想要辯駁她沒有,卻覺得言語瞬間蒼白,就算不是她自願,但獨孤璃的身體她確實需要負責。
然後她聽到陌語彤呢喃般的絮叨著:“為什麼你要陰魂不散的跟著我們?在天界,我敬重你身為掌事仙女勞苦功高,讓他留你在琉璃宮,拿你當親姐妹對待,你卻三番四次變成我的模樣接近他。現在,我們都淪為凡人,你卻仍然不放過我們。素衣,就算你忘了在天宮我是如何待你的,你可以嫉妒我,可是,你怎麼能這樣害他?就算我求你,你放過我們好不好?”
她的聲音很小,很輕,在白依纖耳邊卻像是驚天炸雷般震得她眼前一黑,夢中那個熟悉而冷漠的聲音同時響起:“素衣,不管你變得多麼像,你終究不是她。從今往後,琉璃宮就交給你了。”
素衣,不管你變得多麼像,你終究不是她……
素衣,不管……你都不是她……
素衣,你不是她……
不是她……
一聲一聲,像是一個魔咒,在白依纖的心裡不斷重復,讓她頭疼欲裂,有什麼在腦海晃過,她想要抓住,卻什麼都沒有。
陌語彤還在說著什麼,她卻再也聽不見,全部的心思,都被那素衣兩個字勾起,那些夢中出現的獨孤璃和陌語彤,一遍一遍在她腦海中旋轉……
不顧一切的將陌語彤推倒在地,她飛快的跑開,卻還是聽到陌語彤的聲音傳到耳朵中。
“白依纖,今晚我就要救他。如果你還有點良心,請你永遠離開他!”陌語彤跌坐在地,對著白依纖的背影喊道。
雖然,她並不是很相信陌語彤的話,甚至利用陌語彤提供的機會救了獨孤璃,可是聽到柳流觴的確認,她心都涼了一大截。
原來,她所謂的愛情,愛上的是屬於別人的男人。
她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偷來的幸福!
“雪月……!”獨孤璃看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驚叫一聲。
卻見白依纖小腦袋一偏,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雪月!”柳流觴被瞬間暈過去的小丫頭嚇得心跳都停了一拍,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幾乎只剩一身骨頭的小身體,他第一次慌亂不堪。
伸手探向她的脈搏,發現她體內突然出現很多毒息在到處亂串,脈象卻並沒有表現出那麼紛亂的狀態,仿佛是這些毒在她體內早就存在了很久,已經和她的身體機能相融合了。
可是現在又有一股新的毒素加入,讓她身體的平衡被打亂,柳流觴的秀氣的眉緊緊的皺起來,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想了想,還是拿出一支小竹笛,悅耳的樂音從竹管中傳出,短短吹奏了一段,他收起竹笛。
飄飄揚揚的雪花更加大了些,落在白依纖蒼白的臉上,除了那頭烏黑滑亮的發絲外,她一身上下的白,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般,讓柳流觴的心裡突生害怕,明明她此刻就在自己懷中,他卻覺得,他們離得很遠,很遠。
拂開落在她白色披風上的雪片,柳流觴抱著她滾燙滾燙的身體到之前遇到明若風的涼亭坐下,讓她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
沒過一會兒,紫素素就出現在了涼亭外面,“主子,雪月姑娘怎麼了?”看到柳流觴懷裡的白依纖,她婉轉的嗓音也染上一絲焦急。
說著走上前來。
白依纖的身體忽冷忽熱,一會兒滾燙得恨不得燒起來,一會兒又冰冷的嚇人,柳流觴本可以用天靈鏡看她之前發生的事,可是想起之前在門外聽到的那些親密羞人的聲音,他還是決定耐心的等待紫素素來。
紫素素原是天界女仙,天後娘娘的貼身侍女素紫煙,後因為愛慕水神而自請調配水神殿,水神下界後她一個人苦守大殿千萬年,後來水神偷取天靈鏡逆天改命,她才帶著記憶與一成法力跟隨下界,易名紫素素化身雪月樓樓主貼身護法。
纖長的手指握起白依纖蒼白的手,她手掌上的刀痕已經結痂,應該是她自己簡單上過藥的,可是現在看起來還是有點觸目驚心。
翻開另一只手,手掌正中一樣的傷痕讓紫素素美麗的眼中閃過一抹心疼,搭上她右手的脈搏,紫素素閉上眼睛,發動身體內藏著的少許靈力探查她的身體。
“主子,她體內的毒是多年前種下的,各種毒素相互壓制反而成就了一副百毒不侵的身體,另外,她體內有深厚的內力修為和血盅配合療養,本該長命百歲的。”紫素素細心的幫白依纖把披風整理好,在柳流觴冷漠壓抑的氣場下她聲音微顫,“可是她剛剛替人換了血,更加添了新的毒素,所以,她體內的平衡被打亂,而沒有那身血液的壓制,她以前的那些毒也都在慢慢發作……”細眉微皺,這該是怎樣的疼痛?
柳流觴的眸光瞬間冷凝,卻還是壓抑著怒氣開口問道:“是什麼毒?”
“……三大奇毒之一的——‘媚骨’!”沉吟半晌,她還是說了實話。
看向白依纖裸露在外的脖頸上殷紅的曖昧痕跡,任誰都猜得出來不久之間這女子經歷過什麼樣的歡愛,她知道柳流觴的怒氣從何而來,卻無法開口說話。
柳流觴卻異常的平靜,甚至嘴角還牽出一抹勾魂奪魄的笑意,“她會有事嗎?”
他的聲音很平淡,卻無端讓人覺得害怕。
“暫時不會,但是身體會受著毒素的折磨,痛苦不堪,而當所有掩藏的毒都被帶發之後,會消磨她的內力,漸漸的廢去她的武功,然後身體機能會被破壞殆盡,最後才會……”那個‘死’字她始終說不出口,看著柳流觴眼中暗藏的風雨欲來,紫素素只能盡量保持著淡定。
雖然,她愛的人深深癡迷著這個女子,可是千百年來,她從未嫉妒過。
她甚至一直覺得她比綠萼仙子幸運,雖然水神不愛她,可是她可以安分的守著侍女的身份,陪在他身邊,而綠萼,為了和心愛的人相守,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
因為自己也在深深的愛著,所以她能體會那種愛而不得的感覺。
設身處地的考慮,她只會有同病相憐的心疼,而不是嫉妒!
她只是曾自私的希望過,綠萼和琉璃真君能早日渡劫成功讓水神死心,那樣他可能會看到一直在他身邊的自己……
“雪月,他憑什麼值得你為他這樣?”大掌溫柔壓抑的落在女子蒼白的小臉上,慢慢逡巡撫過,他能看到她不斷顫動的眼睫,和隱忍的痛苦,“可是,怎麼辦才好?我一點都不想你們幸福……”他蒼涼的聲音冷漠而嗜血,然後他放下手,打橫抱起懷中的女子。
似乎是被他的話嚇到,白依纖掙扎著想睜開眼睛。
她不知道身邊的人是誰,只是強忍著身體的難受,想說讓他幫自己去找夜行,荷雨蝶被獨孤玨帶走晚上不會回來,她能找到的依靠,只有夜行。
可是體內的煎熬讓她難以忍受,一句話沒說她又再次陷入了可怕的夢魘中。
身體像是被人丟到了十八層地獄一般,一會兒是烈火焚燒的烈焰炙烤,一會兒是冰天雪地的刺骨寒風,而體內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打架,撕咬啃噬著她的每一塊血肉,每一根神經……
柳流觴根本沒有理會白依纖的動作,只是抱著她飛快的掠到一間房門前。
拿出天靈鏡,瞬間移動到房內。
輕微的動作還是驚醒了房中反應敏捷的人,可是,那人還來不及動作,就被神出鬼沒的紫素素伸手一揮放倒在床。
“主子,你要干什麼?”剛才驚險的一幕她是看流觴的眼色在行事,現在看著睜著眼睛怒視著她的男人,她有片刻的慌亂。
“他什麼時候能動?”他只是輕聲問道。
紫素素思索了下,回道:“估計明日一早就能了。”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褪下白依纖身上的披風,然後將衣衫凌亂的她放到床上男子身旁,還好心的幫他們蓋上了被子。
“她怎麼了?”睜著眼睛卻無法動彈的夜行看著那張蒼白的臉上痛苦不堪的神情,和她身上凌亂而曖昧的痕跡,雙目赤紅,英俊的臉都有些扭曲,可是他用盡全力也動不了。
柳流觴卻留下一個喋血的微笑,然後帶著紫素素,不發一言地離開!
這一晚,風雪肆虐了一整夜,白茫茫的雪花遮蓋了世上所有的痕跡,當黎明到來時,一切暗夜中發生的所有,都被掩埋在了看不見的地方。
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干淨到沒有一絲污漬,潔白的天地像混沌初開般,純淨透明。
寧靜而美好的早晨,晨曦微露,清晨的第一抹亮光投射到地面,映著皚皚的白雪,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天色漸亮,溫暖的陽光透過窗口闖進臨水的閣樓,仿佛鋪上了一層柔軟的地毯,窗畔的香爐裡還殘留著絲縷余溫,整個房間洋溢著一股曖昧的味道,床榻旁散落著凌亂的衣物,層層紗幔遮掩的雕花大床上,男子健碩的胸膛和女子嬌柔的肌膚都微微裸露的被子之外,溫暖的陽光打擾了交頸而眠的兩人。
陌語彤羽扇般的眼睫輕閃,迷蒙間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感覺到身邊人溫和的氣息,轉過頭就看到男人唇角帶笑的躺在自己身邊,嘴角漫出一抹笑意,像沖破黑暗的一抹亮光,迅速染至眼角眉梢。
在男人嘴角印下一個輕吻,她輕手輕腳的下床,在衣櫃裡翻出一套桃紅色的衣服穿上,多年來的心願得償的激動讓她忽略了自己雖然有昨晚的記憶,身上卻沒有歡愛的痕跡這回事。
穿戴好陌語彤輕聲招來小侍女,讓她去准備熱水給自己梳洗。
整理好自己,她看著鏡中面如芙蓉的女子,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兩抹緋紅飄上雙頰。
畫好完美矜貴的妝容,陌語彤來到床榻邊,凝視著男人沉睡的臉,滿足的笑容掛在嘴角,怎麼都掩不去。
屋子裡的香味有些沉悶,她起身踱到窗邊,打開窗,入眼皆是一片雪白。
晨郗與微風一起跳躍進來,空氣中都帶著甜美的氣息,讓人心曠神怡的感覺。
陌語彤深深的吸一口氣,然後轉身。
卻看到床上的男人翻個身,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纖兒……”,讓她臉色一白,笑容僵在嘴角,手中的帕子捏的死緊。
昨晚還和自己歡愛的男人,居然叫的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這讓她情何以堪?
獨孤璃翻身,卻觸到空落的床面,懷中的那個柔美精致的人兒去了哪兒?
“纖兒……!”一聲驚呼,瞬間驚醒,頭昏昏沉沉的,難道只是一場夢?
可是隨著滑落的被子,光裸的胸前有些微涼,床榻上混亂的場面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可是……眼神瞟到左邊心口的位置,光潔的皮膚上那朵妖嬈奪目的紅梅沒有了任何痕跡……
心中一緊,他抬眼,看到窗欞邊立著一身紅妝的陌語彤。
“怎麼是你?”獨孤璃伸手撫上眉心,頭很沉,他有些沒反應過來的低問。
昨晚的一切,那麼清晰而美好,他不會記錯,周遭的環境也在提醒他昨晚這裡經過了怎樣的一場歡愛,可是,他的纖兒,怎麼變成了語彤?
他的話無疑是給陌語彤心劃上了重重的一道傷痕,她卻掩去眼中的淚意,扯出一抹勉強的笑。
“璃哥哥,昨晚,我們……”雖然昨晚不是初次,可是,確實他們的第一次,陌語彤表現出的也是平常女子該有的嬌羞。
她的聲音讓昨晚的某些記憶回爐,獨孤璃在她來到床邊的第一刻,緊緊的捏住了她的手,“你昨晚給我下藥了?”他一聲低斥,凌厲而冰冷的眼神掃向陌語彤。
他清晰的記得,在看到纖兒之前,房間裡馥郁甜膩的香味,那是…類似於燃情的味道…
冰冷的斥責和他手上的力度,讓她一個瑟縮,沒想到,獨孤璃會這麼快就意識到這個問題,她有些害怕,只好擺出一副委屈至極的樣子,“璃哥哥,你弄痛我了……”
他確實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只是一會,她的手腕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紅痕,那句話一出口,眼眶也紅了,兩行清淚劃過美麗的臉龐,留下兩道蜿蜒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