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還痛嗎?」低沉而充滿磁性的關懷繞於耳際,引得司徒晨雪心底一陣蕩漾,早已平息的疼痛忽然化作絲絲縷縷的甜味,縈繞心田,不由得淺淺一笑:
「不疼了。」
仰頭,落進他盛滿了心疼的瞳孔,不由得百花綻放,笑靨嬌艷,慘白的小臉上寫滿了幸福:
「庭飛,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嗎?」
如果真的是夢的話,也不要讓她醒過來,就讓她一直沉迷在這美好的夢境中吧,千萬千萬不要喚醒她。
洛庭飛朝她寵溺一笑,撫著她額前的髮絲,眼眸似天上晨星般閃亮:「是真的,我就在這裡陪著你,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著你。」
他們相識不長,卻已在那屈指可數的會面中看到了彼此,也感受到了彼此的情意。
那一刻,司徒晨雪相信了一見鍾情的傳說。
那一刻,洛庭飛終於明白了師父為何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他只願這一生有她在懷裡,不求天下,不求……
一直睡到下午,司徒晨雪才在兩道溫柔似水的眸光下醒轉過來,睜開眼睛就落進了一個被柔情編織而成的水眸裡,不由得嫣然一笑:
「庭飛,你醒了?」
洛庭飛扶她坐了起來,看她力氣尚未恢復,身子仍很虛弱,便端來了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
「你一定餓壞了吧,這是我親手做的,你嘗嘗。」
司徒晨雪一聽,整個人都沐浴在夕陽光輝下,燦爛如花:「你竟然會下廚?真不可思議!」
平日裡見他總是一襲白衣勝雪,宛若纖塵不染的謫仙,竟不知神仙也食人間煙火。
庭飛不理會她的大驚小怪,舀了一小勺的小米粥放在嘴邊吹了吹,才伸到司徒晨雪嘴裡:「這裡面是用山藥熬製而成的,對你體力恢復有所幫助。」
司徒晨雪甜甜一笑,張開嘴一伸,滿嘴米香,還有淡淡的花香,竟沖淡了藥味,入口即化,甚是美味。不由得胃口大開,一張嘴又是一口。
洛庭飛怕她吃急了,忙用話題岔開了她的注意力:「你這次出宮慕容墨琰可曉得?」
司徒晨雪一怔,沒有想到洛庭飛會問起慕容墨琰,這一閃神,竟忘了張嘴,好半晌才淡然道:「他不知道,我也沒打算讓他知道。」
隨即接收到洛庭飛眼裡閃過的絲絲失落,不由得快語道:「庭飛,你不要誤會,我與慕容墨琰雖有夫妻之名,但是,我們一點感情都沒有,而且,我身上的毒,就是他害的。」
洛庭飛聞言,眸光閃過一絲驚異,剛要開口詢問,門外就響起了沈雲的叫聲:
「萱兒……萱兒……你在裡面嗎?」
兩人看了對方一眼,司徒晨雪才朝門口答道:「我在這呢,你進來吧。」
沈雲走進內室一看,微微一驚,忙走到司徒晨雪跟前握住她的手驚問道:「萱兒,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生病了嗎?為什麼不請大夫瞧一瞧啊?」
待一接觸到司徒晨雪無比悲涼的目光後,沈雲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不由得驚呼道:「你的毒性又發作了?」
司徒晨雪瞅了瞅洛庭飛,再看向沈雲,淡淡地點了點頭,眼底劃過一道淡淡的哀傷。
沈雲再次緊緊地握住司徒晨雪的手,似乎想給她力量般,用力地說道:「你不要灰心,會有辦法的,我剛剛問了我爹了,他說解血蜥蜴毒還有一個辦法,就是
碧血蘭芝,還有,用人血作為藥引。」
洛庭飛聞言,眼中像是看到了唯一一絲希望般,不由得急道:「它在哪裡?」
司徒晨雪似乎並沒有因為沈雲的話而泛起多大的情緒變動,她不知道什麼叫碧血蘭芝,但她知道,藥引意味著什麼。要另外一個人服下蜥蜴毒,以他的血為藥引,過濾了蜥蜴毒,再加以碧血蘭芝,如果這才是解藥的話,她還能有何反應。
她知道藥引的痛苦,那不過是循環往復中的鏈條,她不希望身邊任何一個人為她承受這種痛,尤其是洛庭飛。
隨即,便淡淡地阻止了沈雲即將要說的話:「雲兒,生死有命,我不再強求了。走吧,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宮吧。」
司徒晨雪說完,便要起身,不料洛庭飛按住了她的手背,目光流露出殷切盼望,緊緊地鎖住她,挽留之意顯而易見。
沈雲大驚,似乎預測到什麼似的,驚呼道:「洛大哥,你不能這樣,萱兒可是皇后啊!」
他豈能不知她的身份,然而,如果現在她的身體哪裡容許他放心讓她離開?
洛庭飛恍若無人般,眼神癡迷地瞅著司徒晨雪,柔聲道:「不要回去,好嗎?」
那是一句詢問,落在司徒晨雪耳中,卻成為了溫聲細語的哀求,夾雜著絲絲扣扣的纏綿,竟讓她不知不覺中,含笑點了點頭。
竟然所剩時光不多,為何不能選擇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呢?如果看不到明天的話,那就珍惜當下吧,憐取眼前人!
洛庭飛對著她柔然一笑,那一笑,百花燦漫,冰雪融化,好似一陣春風拂面。
沈雲在心裡暗叫一聲,但看他們癡迷地看著彼此,自己也不好再阻攔。即便她先前根本就不知道這兩人的關係,但是現在,明眼人都看得見,這是一對有情人。
想著回宮該怎麼解釋,可轉念一想,慕容墨琰根本就不知道是她將皇后帶出宮的,應該不會怪罪到她的頭上。
只是,當她回到皇宮後,就深深懊悔自己的心軟。
梨宮上下,禁衛軍早已出動,將整個皇宮都翻了個遍。空氣裡瀰漫著濃濃的殺氣,慕容墨琰一身寒氣站在鳳靈宮大殿上,寒光一掃,底下的人早已縮成了一團,幾個膽兒小的,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如若找不到皇后,鳳靈宮上下所有人都拖出去斬首!」
冰寒似刀的話語在大殿上迴盪開來,宛若閻羅殿上的鬼判,嚇得眾人大氣都不敢再出一口,只盼能活著見到明天的朝陽!
「還不去找?」
慕容墨琰一聲冷哼,擲地有聲,幾個嚇得腿軟的就被還算鎮定的拖了出去,剩下嚇暈過去的,無人敢動。
抬眸,看著這原本歡快熱鬧的大殿,如今冰冷得好似臘月寒冬,一層寒霜蒙上了眼底,眼角射出兩道陰暗難明的嗜血陰驁之光,拳頭緊緊一握,隨即落在了旁邊的太妃椅上,片刻,成了碎片。
皇宮內苑,能將她毫無痕跡地劫走的,江湖上沒有幾個人。除了上次那名白衣人!
如若真是他的話,挖地三尺,他也要將她找出來!他慕容墨琰的女人,任何人都休想碰一根手指!
大殿上,緩緩走過來一襲藍衣少女,身後的微風拂起她的裙擺,絕色冷艷的面容閃過一抹殺機,宛若復仇羅剎,在接收到慕容墨琰的目光後,抬眸,舉劍,直刺而去。
慕容墨琰不閃不躲,整個人站在大殿之上,渾然天成的威儀讓他看起來,就像天地間的神帝,嘴角,是滿不在乎的冷意。
劍鋒在臨到脖頸間時,微微一偏,身子一轉,隨即收劍,完美的動作一氣呵成,冷眸斜睇道:
「為何不還手?」
藍衣少女轉過頭來,眼底劃過一抹傷痛,聽著慕容墨琰用極其平靜的聲音說道:「那個女人知道你沒死之後,一定會再派你來殺我的,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了。」
藍衣少女微微一怔,轉過身去,看了看四周,再扭頭看向慕容墨琰:「看來,你心愛的女人已經離開你了,哀莫大於心死,我不殺心已經死了的人。」
話音剛落,慕容墨琰已經大踏步地奔上去,大手用力將藍衣少女擁進了懷裡,待她掙扎無勞後,才沉聲道:「馨兒,謝謝你,謝謝你肯回來幫我!」
慕容墨馨撇撇嘴,忍不住又要掙脫他的懷抱,自小就被訓練成殺手,骨子裡已經被清冷磨蝕了溫情,而對這位唯一的皇兄複雜的情緒,更讓她不知該作何反應,這才逃離了半個多月。
不曾想,當聽到他有難後,而母后再次派人來尋她時,她猶豫了,即便她不答應母后殺他,母后還是會派其他人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不如自己動手!
這就是她解釋自己為何會回來的理由。
「放開!」慕容墨馨終於忍不住,在他膝蓋上狠狠踢了把,慕容墨琰吃痛地呼了聲,這才鬆開了她。
回轉過頭時,眼角劃過一抹無奈:「馨兒,你還是沒能原諒我。」
慕容墨琰不語,舉步走到桌邊,為自己倒了杯茶水,剛一靠近嘴邊,秀眉一蹙,微微驚訝道:「這是什麼?」
慕容墨琰扭過一看,以為她問的是茶水,便道:「是萱兒自製的奶茶,味道不錯,你嘗嘗。」
司徒晨雪平日裡喜歡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膳食,這種奶茶似乎是用她調製的叫做「奶粉」的東西泡製而成的,上次他喝了口,太甜了。
慕容墨馨只是秀眉緊蹙,再微微地品嚐了下,苦中帶甜,不錯,看來這個女人還挺合她口味的呢。
上次她在御花園見到司徒晨雪的時候,曾經與她說了一些真心話,那是這麼多年來都不曾對人說的真心話,不知為何,就能輕而易舉地在她面前和盤托出。
不得不承認,那是個讓人看著都開心的女人,即便沒有傾國傾城之貌,卻有一顆勇敢的心,一顆對生活充滿了信心充滿了熱情的心,她臉上的笑容,總會不知不覺地感染到身邊的人,溫暖著身邊的人,怪不得她這位冰山皇兄也被融化了。
慕容墨馨極力去掩飾內心的擔憂,還有浮於水面的悲慟,面上蒙上寒霜,用一副滿不在乎的語氣道:
「沒想到你還是個癡情人,不忍看心上人獨自受罪,自己也插一腳是吧?」
慕容墨琰沒有理會她話裡的嘲諷意味,也明白她是在擔憂自己中毒之事,思忖了半天,才道:「流雲已經找到了解藥了,你放心好了,你嫂子不會有事的。」
慕容墨馨冷睇了他一眼,剛要開口問他身上的毒怎麼辦,流雲就舉步走了進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馨兒回來了?現在外面的局勢怎麼樣?」
慕容墨馨轉過頭來看了看流雲,後者給了她一記提醒目光,她似乎明白了什麼似的,才轉頭道:
「母后的軍隊已經集結在城外了,但不知為何,她還沒號令進城,我感覺她似乎在等誰一樣。」
流雲也有所同感,畢竟以那個女人來說,慕容墨琰如此挑戰她的威嚴,她即便不立即發難,也不會拖到今天。三日後就是慕容墨琰迎娶韓月國西門公主的時期了,那個女人不該由著這個時機變成現實的啊。
「他自己不掛心江山社稷,我們就算再拚命,也無濟於事!」墨馨一接觸到墨琰無動於衷的目光後,不由得怒道。
流雲瞥了他一樣,心裡暗暗氣惱,如果那個女人真的真他心裡有那麼重的位置的話,他就更不能讓她存活了!
慕容墨琰似乎沒有聽到墨馨的怒斥,只是怔怔地看著前方。
夜深,靜謐無聲,天地萬物都陷入了沉睡般,靜得竟透出幾分冷寂清涼。
大殿上,漆黑的佈景下,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著,面朝窗外,臉色靜穆如水,目光陰沉而凜冽,注視著上空圓月,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猛然間,黑夜中迅疾劃過一道身影,落在大殿之上,快捷得連守夜的侍衛都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