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謫仙般美好的音容,渾身散發出的飄逸灑脫,眉宇間超然脫俗的俊逸,早已刻在她的心口上。那一晚,他為她擋劍,她為他傷了慕容墨琰,他臨走時那飽含千言萬語的眼神,時時刻刻在她腦海裡湧現。
這就是上天給她唯一的恩賜了吧,讓她遇見如此優秀的男人,給了她最美好的點滴回憶,足矣。即便,只剩可以掐指可數的時間,她也滿足了。幸福,或許就是點滴而成的。
可是,如若他對她,一如她對他情根暗種,那她的離去,是否會在他心口下劃下一道不可磨滅的傷口呢?
一想到這,一股徹骨的悲涼從腳底直泛起,湧至心口,竟化作一股鑽心的刺痛,宛如上千隻蟲子在啃噬著自己的骨血,大腦猛地一亮,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聲刺耳的呼痛聲就已經衝破嗓門,直達上空。
洛庭飛心下大駭,忙抱著心口絞成一團的司徒晨雪,看著她的臉痛得扭成了一團,不由得大叫道:「雪兒,你……你怎麼了?」
司徒晨雪大概知道自己的毒性再次發作了,從昨晚到現在,她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她的大限真的要來了嗎?為什麼要在她剛剛以為找到讓自己幸福的人時,就要奪去她的性命呢?
隱藏著千言萬語的哀怨眼神裡流露出對他的絲絲眷戀,心口處一波接一波地襲來的陣痛讓她感覺前面的洛庭飛已經出現了重影,好不容易扯出一絲笑容,勉強道:
「我……我心好痛……」
洛庭飛急得一張波瀾不驚的臉瞬間千變萬化,多年養成的鎮定自若一下子失了分寸,失控大喊道:「為什麼會這樣?是誰害的你……」
司徒璇緊緊捂著自己的胸口,一抹暗紅從嘴角溢了出來,眼睛裡全是洛庭飛驚慌失措的臉龐,眼底一抹寬慰慢慢暈開,此生,有人如此緊張自己,關心自己,也不枉此行了。
只是,她不喜歡他那張原本不問世事的面容為她染上憂色,更不喜歡那雙謫仙般純淨的黑瞳為她蒙上黯然。
想要再說什麼,卻感覺到天地間忽然旋轉起來,才意識到洛庭飛正抱著自己往院子裡奔去,小手不由得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襟,仰頭間,瞥見他那原本柔和的弧線緊繃了起來。
「雪兒,你再忍忍,你再忍忍……」
感受到那個堅實的懷抱裡散發出的淡淡薄荷味,好清爽的味道,讓她不知不覺中竟忘了疼痛,心底泛起一絲絲眷戀,忍不住往他的懷裡縮進,恨不得此生就賴在這裡。
將司徒晨雪放在大床上後,洛庭飛剛要抓起她的手腕,卻被司徒晨雪擋住了,她微微一笑,蒼白的小臉上顯露出極度的虛弱:
「我……躺會兒就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說話間,不經意流露出一抹悲涼。
洛庭飛為之大慟,執意抓起她的手腕,不容她躲閃,一探,整個人宛如被雷擊中,當下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的師父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神醫皇甫蒼,他承其衣缽,醫術自然不在話下。司徒晨雪的脈搏混亂而微弱,幾乎探不到了!再看她的中堂,黑絲纏繞,分明就是身中奇毒,回天乏術!
「雪兒,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被血蜥蜴……」洛庭飛說到這裡,滿心的慌亂竟讓他一時間竟不敢再往下說了。血蜥蜴,江湖傳聞無解之毒,到底是誰那麼狠心,竟然如此對待一個弱女子!
司徒晨雪只是微弱一笑,放下袖子,剛剛的陣痛已經減輕了些許,才有力氣回答道:「沒什麼,爛命一條,不足為惜!」
洛庭飛聞言,雙瞳閃過一絲怒光,臉色瞬間變得陰鬱而嚴肅:「你怎能如此輕賤自己?就算天下人都不愛惜你,你也有我,還有我這個朋友擔心你,愛護你!」
說罷,不由分說地就抱起司徒晨雪,緊緊地摟在懷裡,似乎生怕一鬆手,司徒晨雪就會從此消失般。
司徒晨雪聽到他像是宣誓般的諾言,感受到他的緊張害怕,心底不禁一陣歡喜感動,那一刻,她決定了,即便只有三天的時間,她都要珍惜者來之不易的幸福!
靜靜地躺在他懷裡,由著他溫暖的大手在自己髮絲上來回摩挲,感受他指尖的溫柔,不知不覺中,心口處的絞痛竟神奇般的緩緩減退了下來。
拍了拍身邊的空枕,示意洛庭飛躺上來。庭飛雖只是愣了下,最後大大方方地躺在她身旁,由著她溫軟的身子滑入自己懷裡,心底竟無限悲涼。
他從不知道自己會如此在乎一個朋友,從小到大,他唯一的親人就是師父,待下山後,按照師父的指示尋到了沈家堡,與沈雲也只是點頭之交罷了,卻不曾想,有一個人會住進自己心裡,那麼那麼深。
起初,他很不熟悉這種感覺,一向不沾塵世的心就像被懸了起來般,左右晃蕩,總想尋了個理由去見她,見著了,那顆懸著的心就會安定下來,就想仔仔細細地看著她,一直看著,永遠都不想移目。
他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樣的感情,只知道,她,是他的牽掛。
那日,她為他,刺了慕容墨琰三劍,猶然記得,她眼底埋藏已久的痛,就這樣傾瀉而出,那一刻,他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很痛很痛,他好想去撫平她眼底的沉痛,讓她不再心傷。
緊緊地摟著她,感受著她的存在,那是前所未有的踏實,和滿足。
「雪兒……」洛庭飛呢喃道,不停地叫喚著她的名字,直到她「嗯」了一聲,才心滿意足地笑了笑,鼻尖是她的髮香,指間纏繞著她的青絲,心底,柔成了一片湖。
然而,一想到她的痛,想到她正承受著常人都所不能承受的痛,他的心,就狠狠地被捅了無數刀。從來沒有過如此的挫敗感,他,竟然沒法為她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