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會?他是皇帝,不是守在你身邊的男人!」他用盡溫柔湊到康妃跟前,雙手握住她那雙美艷卻蒼白的手:「謀反案他能穩坐釣魚台把事情擺平,先帝手把手教了他那麼多年,不會白給真傳的!」
她如同受驚的小鳥全身戰慄,任由他緊緊地抱住,依偎在他身上就是唯一的火爐,這片陰森寒冷的寢宮沒有一絲人氣,他的懷裡就是暫時的避風港。她寧可永遠這樣靠著他,時間能就此停止!
但父親的千叮嚀萬囑咐,家族的重任幾乎壓垮了她。當年的父親踏入東宮的質問,自己流產兩次的痛心疾首,在他的眼裡成了不爭氣的表現,那嫌棄的眼神以及不屑的語氣,想起來就是心頭上的一把刀。
沒錯!仁慶的真實內心,她又能瞭解多少呢?在他深情款款的面孔下,當年是否只有利用沒有真愛,確實要在腦子裡劃上問號。謀反案說明他在皇族中安插眼線,後宮的風吹草動,有時他會隔岸觀火不以為意,很難說他不是成竹在胸了!
莫非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未必不知?莫非對雅嬪的寵愛,相當一部分是為了拉攏傅環,打擊抓權不放的父親?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朦朧的亮光照著她的雙眼,突然間覺得睜不開了!閉上眼睛不是眼球針扎般的疼,就是看到妹妹的獨守空房,甚至一家人的悲慘結局。
父親的烏紗帽被拋在地上任人踐踏,端著聖旨的姜總管面無表情地帶走全家,大理寺的官員輪番會審,什麼罪名都加在他的身上。醒著都能做噩夢,她拚命地甩著頭閉緊眼睛,不顧費解的輕霧搖晃她的肩膀,誰知無論如何晃不掉可怕的幻境。
冷宮的牆壁四面透風,房頂上冬天漏雪夏天漏雨,聽說從前犯罪的后妃關在那裡,沒有能苟活一年的。木盆通常擺上一地,要不就是「屋內養魚」!
那裡的飯菜也是粗糠咽菜,比宮女太監還有低一等,一年四季只有四套外衣,夏天擋不住蚊子咬,冬天凍得人瑟瑟發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康妃的腦子被炸開似的,本能地握緊拳頭抱住頭哭泣:「不會的,我們不會敗的!本宮不能過冷宮的日子,本宮寧死也不會輸!」
「事到如今你仍舊放不下架子,還一口一個『本宮』!」輕霧感覺頭上一個霹靂,恨鐵不成鋼地開口罵道:「都什麼時候了還這樣?煮熟的鴨子肉爛嘴不爛!你趕緊收斂吧,還有令尊目前的狀況堪憂啊!哪天能會見親人了,好好勸他退讓一步,結黨過多就是架空皇上,皇上瘋了才會容忍他!」
「你快走,快出去!」敏感的女人彷彿聽到了動靜,豎起耳朵眼珠轉來轉去,突然低沉地叫道:「快走!你快走啊!」見他不明就裡地四處觀望,整張臉完全可以打滿問號,她下意識地用盡力氣推著他,邊推邊擠出眼淚求他:「你快離開這裡!只怕那女人已然告了御狀,後宮各處很快就會雞飛狗跳!」
「不是,你怎麼想一出是一出呢?」輕霧不耐煩地拒絕著,逕直走向裡屋,被她從身後拽住還在說笑:「不是我異想天開,本宮在後宮呆了那麼多年,早已窺破宮闈中的污濁!且不說就是你幹的,就算不是你她也會著重搜查這裡,恨不得撈出個蛛絲馬跡致本宮於死地!」
說罷,輕霧隨意地向前一步,尖尖的紅指甲在黑衣的布面上留下一道口子,身後傳出女人淒厲的尖叫聲和沉重的摔倒聲。他的心隨著陣痛起來,回頭望著她趴在地上,狠命地捧著白嫩的小手,湊近才看到紅艷艷的指甲斷了一截兒,原來她的左手用力過猛被帶倒,中指的指甲甚至裂到了指尖的肉上。
當他捧起嬌滴滴的左手,中指部分的血絲滲入指尖的時候,康妃的淚水頓時凝固了,大家閨秀出身的她向來嬌貴,但這次她不再喊疼,一股腦兒地閉緊雙眼撲到他的懷裡。
她脖子的每一寸肌膚傳導著寒氣,輕霧輕輕撥開一團團亂髮,然而手中感到柔順異常,她的心裡拴著一個疙瘩,兩人可能距離對方越來越遠,但他希望看到她好好活著。
「不要逗留了!」康妃深吸一口氣擦乾淚水,費力地抬起整個身體,冷漠的臉上閃著幾分憂慮,受傷的左手摸著他的臉:「本宮有預感,一會兒肯定有人來搜查!」
「難道雅嬪能猜出是你?」這男人還是不瞭解後宮,不瞭解人進了這裡會變成什麼!他的神情只有驚愕,唯獨沒有危機感。
「她能否猜出來並不重要,本宮也不知道她的底牌!」康妃咬著牙露出經典的冷笑,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臉色發黃:「依照慣例後宮出事必然各處搜查,你不懂,但本宮懂這個規矩!即使她猜出來也沒有證據,你的聲音和身手就是證據,所以快點離開!有什麼事以後再聯繫!」
「你!」剛要說話外面亂哄哄地,人聲鼎沸浩浩蕩蕩地開到祥瑞宮,她彷彿能看到侍衛們手中的火把,也隱約聽到了他們的閒言碎語。
「雅嬪娘娘受了驚嚇,不知道是誰幹的,咱們就要抓緊辦差弄個水落石出!」侍衛們的腳步聲,侍衛頭領的喝令聲振聾發聵,她的頭上濕乎乎地髮絲粘緊了皮膚,連忙推他逃跑。千鈞一髮之時,輕霧才懂得她的苦心,宮中規矩那麼令人膽寒,隨之咬緊牙關最後望她一眼,一個箭步飛窗而去。
窗戶沒有什麼破損,她臉紅心跳地張望著窗外,前腳剛關好窗戶往屋裡走,後腳嫣紅率眾人攔不下侍衛們的腳步,所有人氣勢洶洶地破門而入。
康妃慌亂中脫下鞋,身體粘到床上就聽到侍衛們求見的呼聲,嫣紅擋在門外卻毫無用處,儘管擺出祥瑞宮尚宮的架勢,終究敵不過人家君命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