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娘娘用藥!」哭聲直刺她的耳際,沁兒的淚眼婆娑,想起作為皇妃的種種委屈,轉身撩開床幃聲嘶力竭地叫道;「出去,出去!本宮不喝,死了算了!」
見她跪在地上死活不走,直接打翻了藥碗,熱氣騰騰的藥汁黑乎乎地順流而下,倒霉的宮女本就長得不好看,這下可是「醍醐灌頂」臉上、脖子上,整件上衣被潑得處處黑點。
「又不是很燙,反正燙不死你!怎麼還賴在這裡?走,走!」披頭散髮的17歲少女,白白進宮封為瑩嬪,卻始終不得寵幸尚未開懷。如今的她意志消沉,病容下的美人枯瘦極了,面色如柴地指著門外轟她走,以淚洗面地躺下。
「再不走本宮叫人打你!」哭聲震撼著整個宮殿,那個宮女抬起頭目瞪口呆,門外突然高聲奏報:「康妃娘娘駕到!」
床上的人猛然起來,微微地碰了一下帳子,又沒有完全掀開,呼吸越發急促,咳嗽聲音之大彷彿心肝要咳出來。
「是誰要打人啊?」緩緩走來的貴婦人,拖地的裙擺華麗得晃人眼睛,康妃故作端莊地把手搭在嫣紅手腕上,一步一挪地略帶笑意:「你們宮裡的主子脾氣不小,不是告訴過你們好好伺候,服藥不可耽擱嗎?」
宮女連忙跪下行禮,看著她渾身藥汁實在狼狽,吩咐她下去換衣服熱藥。環視周圍康妃柳眉微微一挑,隔著簾子嘟囔著:「妹妹,這裡怎麼沒什麼人啊?他們幹什麼去了?」
「我不讓他們在這兒守著!」同樣隔著簾子,瑩嬪終究本性難移,竟在簾子裡翻個身,哭腔地輕輕說道:「臣妾抱恙在身,請娘娘恕我不敬之罪!」
「你還好意思說?」康妃恨鐵不成鋼地發了怒,眼睛裡噙滿淚水,淚滴順著臉龐流下,指著床幃命令她:「生了病不吃藥,你不活了是不是?沒錯,死很容易!但如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好死不如賴活著!後宮的苦還多著呢,受點委屈就想死,你也太沒出息了吧?」
「起來!」瑩嬪咬著凌亂的髮絲淌著淚水,雙手抓得被子絲線都壞了,沒想到堂姐掀開床幃,毫不客氣地教訓道:「你要是不起來,本宮就叫人把你拽起來!然後一起去鳳兮宮請罪,看皇后娘娘怎麼說?」
誰知她吃了秤砣鐵了心,坐下來擦乾淚水,無所謂地下逐客令,說什麼家人把她送進墳墓,還說堂姐來看她笑話。氣得康妃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這丫頭哪裡知道,她的身體也被自己摧殘壞了,只不過厚厚的脂粉遮蓋了風霜,兩腮的桃紅虛有其表。
但她沒有氣餒,一把扯下絲被的瞬間,瑩嬪竟然從床上滾了下來,睡衣也飄飄然地落地,裹住了憔悴女孩的身軀,也捆住了原本活潑的心。
摔得她手臂疼痛,雙腿極為無力地要站起來,嫣紅與瑤宸爭相上前攙扶,卻被康妃雙手擋住,寬大的袖子如屏風一般,不給頹廢的堂妹任何縫隙。
「能爬起來嗎?還是自己爬起來好!」聽著堂姐不冷不熱的話語,瑩嬪心裡的那口氣嚥不下去,以為她嫌棄自己不爭氣,趴在地上全身無力地傾聽訓斥:「年紀輕輕自暴自棄,姐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生女了!病一場就要死要活,瞧你這點心胸!」
沁兒的心攥在一起,默默地在體內滴血,滾燙的血液流入五臟六腑,屋外一吹風更是難受極了,腳心灌鉛一般地顫抖。徐家送上她不過是堂姐生不出兒子,拿她作為替代品。入宮前她有過諸多美好的想像,相夫教子、與堂姐兩宮並肩得寵,知道皇上喜歡康妃的香氣,她故意每個月熏一次香,誰知人家不領情。
唯一的一次龍顏大悅,他捧著花正巧路過仙居宮,那花是為皇后采的,鮮艷奪目香氣沁人心脾。遠遠地望著他,原來皇帝也有七情六慾,也會笑口常開,為此她癡癡地放下身段,請他到寢宮坐坐。
仁慶的極不情願掛在臉上,隨便聊上幾句家長裡短,無非是些徐家近來可好,七大姑八大姨都用了個遍也不談正題。只有回答她的問題時,那個男人才正眼瞧她,隨即又把注意力轉移到鮮花上,對著花兒的精神頭和眼神,她永遠也忘不了。
那天她的心摔碎了,送別聖駕轉身就關起門來砸東西,屋內的亂七八糟彷彿才能出口氣。雅嬪他苦苦追尋,娟嬪與他花前月下,對皇后是相敬如賓。然而她算那棵蔥哪頭蒜?
後來就是近在眼前的寵幸,即使他滅了燈野蠻地脫衣解帶,哪怕一時興起要了她,事後拍屁股走人不回頭!只要不冷落她怎樣都行!那一夜她緊閉雙眼,胸口起伏不定地呼吸強烈,雙眸脹得通紅等待突變的一刻,卻被棄如步履。
「我沒有姐姐當年能耐!不會勾引男人,不能把男人拴在床頭,行了吧?」落到臉頰兩邊的髮絲濕漉漉地沾上眼淚,瑩嬪的眼睛緊盯著地上的絲被,被面上的火鳥靈氣逼人,她本能地抓上去用指甲挖火鳥的眼睛,爆發出恐怖的笑聲。
「這丫頭瘋了還是傻了?」康妃純屬烏鴉站在豬背上,看得到別人的瘋狂,看不到自己的可悲可憐。事實上她犯病的時候比這厲害多了,除了嫣紅無人敢接近她。
「瑩嬪娘娘起來吧!」嫣紅和瑤宸彎腰扶她的時候擠在一起,兩人差點陪著她倒地,康妃也不知所措地捶著額頭。
緊接著一片混亂,雜亂無章地哭叫喊鬧,堂妹跪在床前猛磕腦袋,一下下地偌大的床都動了地方,幸虧床比較軟否則要受傷的。當堂姐的也跟著哭了,仙居宮的這場抱頭痛哭,引來了一群侍從的圍觀議論,嘰嘰喳喳別提多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