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年華 愛如飲水 冷暖自知 第二十二章(三)
    況武沒有失蹤太久,然而等他重現人世的時候,揚在手裡的紅酒惹來了小芸的注意。小芸一把搶過,念著酒瓶上的英文名字,大驚了一下,脫口而出:「這可是波爾多八大名莊裡最出名的一種,很貴的,你哪來的?」況武聽著,反應比小芸還要過分,他不解地問道:「紅酒你也懂?」小芸這才意識到自己露餡,趕緊忽悠道:「有一姐妹兒家裡就是賣紅酒的,跟著她去多了多少懂點皮毛。」扯完慌話,小芸不給況武琢磨著謊話真假的心思,趕緊轉移話題說:「你還沒說你這瓶酒是哪兒來的呢?」

    況武也沒太在意小芸的話是真是假,便解釋說那是他父親給他寄的,是一個客人對他做菜水平的肯定和嘉獎。說起父親,況武總是有無數的話題和沒有緣由但又不可掩蓋的驕傲,但他卻從來都不談論母親,這種奇怪的現象讓小芸很是不解。小芸是憋不住事的人,也沒細想該不該問,便說:「每次說到你爸你都是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可我為什麼從來都沒聽你說過你媽呢?」

    況武的臉色「唰」的就變了,剛才還高談闊論,這會兒卻沉默下來,一言不發地坐著。這樣的變化更加驗證了小芸內心的想法,她越發堅信,關於況武的母親,他有秘密。小芸不是個輕易就說放棄的人,沒聽到況武的回答,便又問了一遍。經不住再三催促,況武這才支支吾吾地作答:「我媽……沒什麼好談的。我對她……沒什麼印象……」

    「沒印象?怎麼可能?什麼意思?」

    「自我懂事起,我就沒見過我媽,我對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家裡一張都已經發了黃的全家福上面的容貌。」

    「那你媽哪去了?死了?還是到別的地方去了?」

    見小芸這不見黃河不死心的勁頭,況武明白,他要是不把早已封存在記憶力的歷史真相攤在桌上,他今天就別想全身而退。況武拗不過,歎了口氣,說:「我出生不久,她就和我爸離婚了,理由沒什麼新意,嫌我爸窮。」

    小芸追問道:「後來呢?你有沒有她的消息?」

    「後來她夢想成真,嫁給了一個有錢人,成功擺脫貧窮步入了上流社會。」說到這兒,況武的語氣突然激昂起來,「所以我討厭貧窮,因為貧窮留不住幸福;但是我更討厭有錢人,因為那些有錢人的存在,我們本來已經抓在手心幸福就會變得岌岌可危。自從我從我爸的嘴裡知道了我媽的事,我就不相信了愛情,我堅信:幸福不可靠,只有眼下開心才重要。這就是我為什麼原來總是幾乎每隔一個月就換一次女朋友的原因。」

    聽完況武神情激動的演說,小芸沉默了。小芸突然對自己剛攥在手心沒幾天的幸福沒有了自信,這倒不是因為況武不堪入目的風流史,而是因為他對有錢人的無理蔑視。小芸在進入愛情之前就是帶著面具上場的,然而陸國濤的存在本來就讓這愛情存在巨大的隱患,而現在,小芸越發覺得這愛情危如累卵。

    想到這,小芸不寒而慄,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兒恐懼著母親的叱責。然而況武接下來的話卻給了小芸安慰。他說:「不過現在,我相信了愛情,因為你。我說過的虛情假意數不勝數,但這次我是認真的,就像我從前有過很多個女朋友,但現在我對你是認真的一樣。」

    小芸的恐懼有了一絲緩解,至少在況武的心裡,自己還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具有歷史突破性意義的。然而這不足以成為她高枕無憂的理由,遠方的禍害一直都在,近處的煩惱又陡然增添,這看似唾手可得的愛情實際上是四面楚歌。

    小芸閃著灰色的眼眸眺望著未來,為那條荊棘遍野的道路黯然神傷,然而筱柔卻攜手幸福沉浸在浪漫的夜色之中無法自拔。可是小芸和筱柔都不知道,她們眼前的落差將會是未來情境的反寫。

    章雨為剛才飯桌上的事情致歉,說:「剛才我爸……真是不好意思。我心想他是個大學教授,說話應該會有點分寸,可沒想到問你的時候還是那麼過火,早知道我就不帶你去了。」筱柔倒是善解人意,說:「面對子女的終身大事的時候,哪一位父母都是緊張萬分,想要親自把關,說起話來也就沒了分寸,這和學識修養、道德品行是沒關係的。每位父母在面對兒女終身大事的時候都是上了發條的機器,永遠不知疲倦,永遠熱血沸騰。」章雪聽著,也有些觸動,他看著筱柔,心裡突然有種撿到了寶貝的欣喜。他說:「你是個孝順的人。」

    筱柔笑道,說:「這不叫孝順,這只能叫理解。我能理解父母,所以從小到大爸媽教我的事情我都牢記在心。孝順是另外一個概念,是讓他們高興。可是父母的高興向來都是圍繞著兒女的,所以真正的孝順是你的生活境況讓他們感到欣慰。這麼說來,我不是個孝順的人,我來深圳讓我媽擔心;不過你是,你把我領到你爸面前,你讓你爸開懷大笑,這就是孝順。」

    當心智成熟的人談到父母,氣氛總是緊張甚至壓抑,可能是考慮到這一點,蔣琳和盛天南這一對「情侶」雖然有著共同的父母,但他們卻繞開了這一話題,談論起感情來。

    盛天南問蔣琳道:「小琳琳,你說的那個人,就是咱們在酒店門口碰到的那個?」蔣琳並不看他,只是點點頭。盛天南又問:「旁邊那個女的就是那男人的女朋友,還是你的好朋友?」蔣琳又點點頭。

    「怎麼那麼糾結呢,這活生生一部偶像劇啊!」盛天南說著撓了撓頭,顯然這劇情太複雜,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問蔣琳說:「你現在還喜歡那男的?」蔣琳這回卻不再點頭了,警覺地說:「這你就甭管了,辦完事趕緊回去吧。」盛天南卻突然一臉嚴肅起來,說:「怎麼能不管?我出門的時候,你的親媽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好好從各個方面關心你的情況,回去還要向她做詳細報告。現在你的境況這麼淒慘,你讓我回去之後怎麼開口啊?」

    盛天南的擔憂,蔣琳卻不以為然,她專心吃著飯,說:「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唄。我吃得好住得好活得好,你就把我現在的生活狀況告訴她,我就不信媽還會問到我的感情問題。」

    「萬一她問到了呢?」

    「那你也說實話,說我孤身一人樂得逍遙。」

    「這是實話嗎?」

    「我說是就是,你這當大哥的,大老遠跑深圳來到底是來看我的,還是來揭我老底的?能不能把您那實話實說的性子收收,怎麼一點都不善良?」

    盛天南趕緊求饒,他這輩子最見不得的,就是蔣琳撒嬌了。雖然他們家是重組家庭,盛天南和蔣琳也並沒有血緣關係,可怎奈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關係竟比普通兄妹還要親近一些。蔣琳是盛天南從小護到大的寶貝,他捨不得讓蔣琳受一點點委屈,卻也永遠不能阻礙她的決定。只要她一撒嬌,盛天南就只有服軟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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