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兒媳見公公、女婿見岳父的家宴,飯桌上說的談的無非就是章池對筱柔和戴曉陽的家庭背景、學識修養、品格素質的考察。說到考察部分,戴曉陽以女婿的身份在車站作出歡迎的時候就已經經歷過了,所以此時此刻,章池的主要目標就落在了筱柔身上。
章池先堆著笑容問筱柔說:「你叫筱柔是吧?」筱柔點了頭,兩人的距離拉近了許多,章池的調查便開始了,還是那個溫和的語氣,他說:「你今年多大了?」筱柔畢恭畢敬地作了回答,章池又問筱柔老家在哪兒、家裡有什麼人、現在做什麼工作,筱柔都一一回答了,章池聽著愈加歡喜,可筱柔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章雨在邊上看著,也漸漸嗅出了怪異的氣味,便對章池低聲嚷道:「爸,您這是查戶口呢?」章池聽著,也不惱怒,反而笑得更歡了,調侃兒子道:「看看,還學會護食了!」說著擺擺手,又說,「罷了罷了,我不問了。看到你們倆都找到了歸宿,我這當爸爸的很開心,也沒什麼遺憾了,就是沒能看到你們倆真正成家立業……」章池說著說著,聲音慢慢變得失落起來,章雪趕緊說:「爸,這哪是遺憾,您早晚都會看到的。」
章池低沉的臉再次換上微笑,說道:「是啊,早晚會看到的,早晚會看到的。」
其樂融融的氛圍再次籠罩在了飯桌之上,四個年輕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當然,有發自內心的,也有配合表演的,可不管怎樣,都算是笑了。誰會想到,在這樣的歡樂之下,章池的內心竟鋪天蓋地湧起了不捨,這一來便是一發不可收拾。那是對生活的眷戀,是對生命的遺憾,而這些,章雪和章雨都看不懂。
不過甭管怎麼說,這頓家宴進行得還算是順利。
作為代表團圓的節日,中秋佳節渲染的無非就是閤家歡樂,然而此時此刻,廖清晨和廖母坐在飯桌上,歡樂氣氛全無,有的只是在命運在家庭在生活方面的全線潰敗而叢生出來的感傷。母女倆沉醉在這種壓抑的氛圍裡無法自拔,就在這時,門鈴聲倉促地響起,把兩人拉回了現實。
廖母開門,把周浩翔請了進來,聽著聲音,廖清晨便識別了來客,驚愕地問道:「你怎麼來了?」廖母代替周浩翔作了回答:「我叫浩翔來的,他一個人在深圳,好好的中秋節也沒地方去,我就讓他來家裡吃個飯,就當感激他這一年來辛辛苦苦接送你上下班。」
解釋儘是書面語言,卻也無懈可擊,只不過表達感激之情的日子恰好定在了中秋佳節的夜晚,廖母的用意自然也不必深究。現狀已是如此,廖清晨無力回天,只能聽之任之,接受這位不速之客落座席上的現實。有了周浩翔的加入,這頓飯才多少有了些家宴的氣氛。廖母樂不可支,和心目中的未來女婿相談甚歡,然而廖清晨「看著」母親因奸計得逞而笑得合不攏嘴,心裡卻升起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乾脆放棄言語權。
晚飯結束,母女倆歡送周浩翔直到樓下,一直沒有說話的廖清晨這才開口,對母親要求要單獨和周浩翔待一會兒。廖母自然求之不得,滿口答應,接著就快步上了樓。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廖清晨才開口,問周浩翔道:「你今天為什麼會來?」周浩翔回答說:「是阿姨叫我來的。」廖清晨的語氣裡有一些責怪,她說:「我媽叫你來,你為什麼不推辭?上次我不是已經跟你說得清清楚楚了嗎?你別的時候不來,偏偏中秋節來,我媽會怎麼想?」周浩翔突然加大了音量:「會往我和她都希望的方向想!」廖清晨被這句話噎住,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回應,周浩翔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我不管你不接受我是因為不喜歡我還是因為不想拖累我,反正我喜歡上你已經是事實了。對,接不接受我的選擇權在你手裡,但對你堅不堅持、有沒有恆心的選擇權在我手裡。我不能左右你的選擇,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的選擇也不會因為任何事情的發生和任何人說的任何話而改變。」
周浩翔話一說完就轉身離開,留下廖清晨一個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他語氣裡的堅定廖清晨全部感受到了,頃刻間,廖清晨的淚水洶湧而出,其蓬勃之勢讓她自己都分不清楚這淚水因為勸說失敗而產生的挫敗,還是因為周浩翔對自己的堅定不移不離不棄而萌生的感動。愛情一直以來都比廖清晨想得要簡單,一個人愛上另外一個人,沒有其它也不用考慮其它,這就是愛情。
愛情的定義原本就是如此簡單,那些所謂的現實愛情所包含的對家庭背景、工作能力、收入狀況等等外在因素的考慮,壓根就不能算作是對愛情的考量。陸小芸和況武的愛情就是對這一觀點的最好例證。
中秋佳節,沒有親人的陪伴沒有朋友的祝福,但同在異鄉為異客的小芸和況武卻也有著閤家幸福的安穩和甜蜜。齊心協力忙活了一晚上,兩人終於把一張桌子擺滿了碗碟。小芸喜滋滋地看著她和況武的勞動成果,就像看著他們的結晶一樣投入。她完全陶醉在了那一種溫馨和幸福味道中了,絲毫沒有注意到況武已經消失在了視線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