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來,中秋佳節都寓意著團圓,而現在,無數人為了生計遠赴他鄉,在這樣的社會背景地渲染下,這寓意竟愈演愈濃,而每逢八月十五,天際必然出現的那一輪滿月卻在鋼筋水泥高牆硬瓦的阻隔下漸漸失去了地位。中秋佳節,人們圖的只是團圓的意義,而不再是對「風花雪月」之中「月」的追逐。團圓或者渴望團圓的心情在夜幕降臨的時候總是像墨汁點布一樣暈染開來。戴家四口在異地團聚,雖然也倍思鄉,但畢竟也是一家團圓,所以餐桌上還是充盈著其樂融融的氣氛。
中秋佳節團圓之夜,人們無非就是閤家吃頓晚飯再每人發個月餅,然而二十三年來,戴家的中秋晚宴一直都要比大多數家庭多出一道工序,那就是為了慶祝戴曉月的生辰,還得切切蛋糕。
這一道工序已經在團圓之夜踐行了二十二年,今年也不能例外。然而就在此刻,為人兒女的兩兄妹心境卻和以往都大不相同,在這一個夜晚到來之前,兩人就已經各自策劃好了心中的鬼胎。在兄妹倆同心協力地催促下,三道工序草草結束。趙惠琳來不及抱怨,曉月就把小芸和筱柔當幌子戴曉陽就拿公司當幌子一起出了門。
曉月奔往的當然不是小芸和筱柔的住處,因為重色輕友此時是她們姐妹三人此時共同面對的話題。
程海家裡的時候,程海已經等了他好長一段時間,忍不住埋怨道:「你怎麼才來呀?」曉月喘著粗氣回答:「我爸媽現在可都在呢,不把他們倆——特別是我媽——伺候好了,我別說出來了,能不能留個全屍還是個問題呢!」程海打趣道:「你媽有那麼難纏嗎?我聽著怎麼覺得她是個十足的母夜叉。」曉月的回答更加有趣,她說:「她不是母夜叉,母夜叉見到她腿都軟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我媽再怎麼凶狠殘暴,還不至於對你下毒手!」程海問道:「既然這樣,為什麼咱倆見面還偷偷摸摸跟偷情似的?」曉月回答說:「你不瞭解我媽。她要是知道有你這麼個人,絕對會廢寢忘食地、夜以繼日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來對你進行全面考察。要是這樣,你受得了嗎?所以現在時機還沒成熟,等咱倆將來打算操辦終身大事的時候,我才準備讓你閃亮登場。」
曉月顯然不想讓趙惠琳接著主宰自己的生活,她跳開這個話題,向程海索要生日蛋糕。誰知程海卻一臉茫然,反問道:「什麼蛋糕?」曉月勃然大怒,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質問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中秋節啊。」程海犯迷糊,「中秋節準備月餅就夠了,為什麼還得準備蛋糕?」曉月越發得怒不可遏,嚷道:「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今天是我的生日嘛,你怎麼當人男朋友的,這都不放在心上?」程海笑了笑,也不反駁,只是說:「不要緊,不就是一個蛋糕嘛,大不了我現在變一個出來給你。」
曉月的興趣被勾了起來,她翹首以待地看著程海。只見程海詭異地笑了笑,接著就撤離到廚房。曉月耐心卻不耐煩地等待著,突然,屋裡的燈滅了,星星點點的燭光從廚房門口傳來。程海唱著:「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剎那間,感動像山洪一樣排山倒海地爆發了,充斥著曉月的整個心房。女人都是容易感動,但又都是死要面子的動物,在男朋友面前,她們即使激動,也永遠裝作滿不在乎。曉月也是女人,即使她是跆拳道黑帶,即使她的神經線比電線桿還粗,即使她整天想的都是如何打抱不平如何拯救蒼生,但她也是女人。既然她是女人,就免不了走那條女人都會走的路。
程海很明顯地看到曉月的眼睛裡泛著波浪,可她卻不肯承認,眉毛一挑眼珠一斜,竟不以為然地說:「唱的真難聽。」程海也不拆穿她,只是玩笑一般附和道:「你別聽歌聲啊,你得聽心意。」曉月又說:「你不是說你沒買蛋糕嘛,這蛋糕從哪來的?」程海憨笑了兩聲,調侃著說道:「俗話說:『不把女朋友生日記住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我可是個徹頭徹尾的好男人,怎麼能記不住你的生日呢?」
這麼直白的愛情攻勢,戰鬥力已經高到了曉月無法抵禦的地步。雖說女人都是要面子的動物,但當感動迷亂了心智,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就全部拋到腦後,一門心思只記得愛情甜蜜蜜了。曉月就是這個狀態,現在的她已經完全找不到北了,內心的感動稀里嘩啦一發不可收拾。曉月終於用行動宣佈投降,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程海的臉上就烙下了一個唇印。
程海對著突如其來的賞賜表現出極大的感激,而曉月卻由於羞澀避開程海含情脈脈的目光,岔開話題道:「切蛋糕吧。」
唱生日歌、許願、切蛋糕、吃蛋糕、往對方臉上抹蛋糕……過生日所需要的所有步驟在兩人柔情氾濫的狀態下一一完成。
反觀戴曉陽,他身處飯桌之上,卻絲毫沒有曉月這邊的輕鬆氣氛,只是感覺如坐針氈。倒不是章雪章雨的父親章池有多麼威嚴或者說是多麼不給面子,主要還是因為戴曉陽的冒牌女婿身份,他的心裡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他總是不能跨過心裡自己只是個贗品的那道坎。
整張桌子最難受的是戴曉陽,而最高興的卻是章池。雖然立刻見證女兒婚姻的願望落了空,但看到一兒一女的終身大事都有了著落,身為單身父親的章池,他內心的歡喜悅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