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向來都是個明白事理見好就收的人,今天他給自己定下的進程無非也就是他眼下的成就,本應該滿足了。可曉月太過主動的配合給了程海奢望,他變得貪婪了,不僅僅滿足現狀,要求定得更高了。打鐵要趁熱,兩人繼續往前走,幾步之後,程海就再次開口,說:「那個……既然我們已經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了,手也牽了,是不是應該抱一下,為我們倆關係的晉陞邁出實質性的一步?」
曉月還是如剛才伸手那般爽快,轉向程海,張開雙臂,程海欣喜若狂,一把抱住,膽子理所當然更大了起來。抱了一會兒,程海竟然在曉月的耳邊柔聲對她說:「你看我們倆現在手也牽了,抱也抱了,就差……」
這句話的含義分外明顯,程海刻意留在嘴裡的話也不足以引起曉月任何的歧義,曉月羞澀地埋著頭,沒有反駁。程海耐心地等著曉月像剛才那樣送上門外,卻萬萬沒有想到,她的膽子比自己變得還大,她竟然說:「我明白。不就是接吻嘛,你站穩,我來了。」
程海聽得驚奇,卻老老實實站著了,曉月當真帶著風速一把撲到了他身上。程海做好了思想準備,可誰知心理準備還沒做好,嘴巴就已經被曉月瘋狂的嘴唇嚴密地堵住了。程海的呼吸立即緊促,血液即刻沸騰,體溫馬上升高,脈搏立馬強烈。
最後一道工序宣佈完結,曉月放開程海,剛才的大膽也成了過眼雲煙,羞澀地問道:「這下總行了吧?」
程海顯然還沒過足癮,得了便宜還賣乖,找茬道:「當然不行。接吻本來是一件美好的事,你這麼橫衝直撞,不拐彎撅著嘴巴就上來,太失美態了。」曉月眼睛一瞪,說:「那你要怎麼著?」她顯然有些生氣,卻也正好掉進了程海掘好的洞裡。程海說:「你站著別動,這次換我主動。」
程海以命令的口吻說出這句話,曉月沒能換算出他心裡撥弄著的小算盤,只是想:我看你接個吻能展現出多高的美態。她想著,也就順從地點了點頭。得到允許,程海眉宇之間露出了欣喜,然而接下來的工序卻讓他不得不保持嚴肅。程海抱緊了曉月,輕輕的柔柔的吻上了她的那兩片薄厚適中的嘴唇。這才是真正的吻,沒有剛才的激烈搏殺。這個吻吻得曠日持久,久得兩位主角都計算不過來有多少人放著異樣的眼神從他們身邊走過。曉月本只想站著不動,任由程海一個人耍把戲,可當他的溫柔傾軋過自己的心田,曉月也融化了,垂下的兩隻手臂也不自覺的將程海的腰抱住。
幸福在程海和曉月的心裡開了花。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當他們享受著幸福的時候,身後有一處亮著燈光的窗後,戴曉陽正看著他們,臉上掛著由衷的微笑。
快樂、幸福、甜蜜籠罩在這一片天空,然而孤單、憂傷、難過卻擠滿了另一片天地,這一片天地的主人叫蔣琳。除了親人的死傷病痛之外,再沒有什麼比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和自己的姐妹攜手共進,自己還得裝作滿不在乎更痛苦的了。也許只有在此時,在這個只屬於她一個人的天地裡,蔣琳才能才能真正做回自己,才能盡情揮灑自己的難過、憂愁,或者說是傷痛。
蔣琳躺在床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天花板。就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寫著「盛天南」三個字。蔣琳接通了電話,熟悉的聲音立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蔣琳有些感傷,但又有些欣喜,感傷的是愛情沒有眷顧,欣喜的終於有一個可以讓她放心卸下偽裝的人到來了。
電話那頭的人說:「我明天來深圳,你來接我吧?」
「好。」蔣琳說了這一個字,眼淚卻下來了。
冰涼的街道晚風徐徐,周浩翔一動不動望眼欲穿地等候。自從上次廖清晨聲色俱厲地表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他心裡的小火苗就徹底被扼殺在了搖籃裡。希望破滅,但忘記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周浩翔明明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對愛情心生嚮往的權力,然而迫切的渴望卻鬼使神差地讓他每天準時出現在眼前這個地方,出現在這個曾經他每天必須停車的地方,然後看著廖清晨從眼前走過卻自始至終都不說一句話。
離廖清晨到家還有幾分鐘時間,和已經過去了的無數個夜晚一樣,廖母早已守在了道路的一旁。廖母自然看到了周浩翔,前幾天也沒有忽視,只是和往日不同,廖母今天竟然向周浩翔走近了。「又來了!」廖母和顏悅色地說出這句話,當做是打招呼,聲音蒼老、質樸又略帶風霜。
本來點頭示意一下就好了,可周浩翔卻養成了習慣,還加上一句:「是!」。
廖母歎了一口氣,不看著他,說:「我看得出來,你對我們家清晨很好。」周浩翔點了點頭,說:「應該的!」廖母卻一本正經起來:「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雖說清晨的眼睛是因為那場車禍才變成了現在這樣,但這都是命,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對不起她。你該賠的錢都賠了,還風雨無阻又接又送照顧了她這麼久,什麼賬也該還清了。」
這句話足以表明廖母不計前嫌的心思,經不起推脫,周浩翔終於點頭接受。廖母露出笑容,然而她的話題卻並未就此終止。她又說:「你跟阿姨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清晨?」周浩翔立刻作了回答,廖母又笑了起來,她接著說:「那你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嗎?」
「願意!」沒有任何猶豫,周浩翔的答案脫口而出,他的眼神堅定,可轉瞬又失落了,他接著說,「我喜歡她,我愛她,我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可是如果她不能接受我,我也無可奈何。」
「她是不想拖累你!」
「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
廖母突然語重心長起來,她說:「我希望你不要放棄。當然,我這麼說是有私心的,但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我免不了事事都為她考慮。我現在還走得動,還有力氣工作,還能照顧她,但我不能照顧她一輩子,我總有進土的那天。到時候清晨一個瞎子,該怎麼活下去,我想都不敢想。自從她瞎了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給她找一個能夠照顧她後半輩子的人。如果沒找到,我死都不敢死。你要知道,你的出現了了我一塊心病,我現在幾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如果你真的能夠擔起照顧清晨下半輩子的責任,我就算是現在閉眼,也算了無牽掛了。」
周浩翔靜靜聽完這一番話,眉宇之間又變得沉重起來。他看著廖母,她正用肯定的目光看著自己,周浩翔突然覺得肩上的膽子很大,但同時,他也覺得自己很是幸運,能得到廖母的青睞。他當然義不容辭,向廖母擔保說:「您放心吧,我不會放棄的。我答應您,一定會照顧好清晨。」
廖母的笑容在臉上漾開,那風霜過往刻下的軌跡瞬間聚攏,彰顯著歲月的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