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當即就被安排,章雪毫無知覺地進去,又毫無知覺地出來,整個過程彷彿沒有事情發生。三個人完事往回走,卻突然看到電影裡司空見慣的一幕:幾個護士推著一個病人往手術室狂奔,家屬握著病人的手一邊打氣一邊哭泣,一邊又隨著工作人員的腳步賣力地奔跑。看到這一幕,章雪的眼淚頃刻間如泉噴湧般流了下來。這好像是上天對生命的褻瀆與嘲諷,當一個生命即將逝去的時候,多少人努力挽留卻往往都是無濟於事;可是當一個生命即將來臨,只需要短短幾分鐘就可以把它輕而易舉地扼殺。章雪突然渴望安靜,這是樂觀開朗的她前所未有過的需求,曉月本來想遵從醫生的吩咐勸誡她好好休息,然而話到嘴邊,卻被章雨地扼殺在的搖頭示意給扼殺在了咽喉。
章雪交代章雨和曉月為這件事保密,接著便在醫院門口與兩人分道揚鑣。
曉月一臉愁雲慘霧回到家中。戴曉陽嗅出不對勁,問道:「出去的時候還興高采烈的,怎麼回來就一臉苦大仇深跟見了殺父仇人似的。怎麼,看著別人穿婚紗要出嫁,自己心裡癢得慌想嫁人?」
當女人受到欺辱的時候,女人總是不由自主地與女人同仇敵愾,而這個時候,無辜的男人總是會代替當事人和全體男人受到指責和唾罵。經過了一天的訝異,曉月的心裡早已積攢下一肚子的怒火,戴曉陽男人的聲音和臉像是導火線,引來了曉月能量小宇宙的大爆發,她衝著戴曉陽大吼,好像負心的是他而不是季淵明一樣。
「嫁什麼呀,現在嫁不成了!都是你們這幫賤男人,見一個愛一個,虧得我們女人為了你們掏心掏肺,可你們卻沒心沒肺,一天到晚盡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你們最好燒高香別讓我撞見,要不然我保證讓你們朝不保夕!」
曉月一番氣急敗壞的嚷叫,雖然沒具體說明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戴曉陽還是能從中猜到毫釐,顧不上為含冤莫白的自己爭辯,他問道:「章雪現在怎麼樣了,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樣了?」
這句話戴曉陽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之後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曉月卻聽得愕然,她本以為這個消息應該只有章雪章雨季淵明和她自己四個人知道,然而現在看來,似乎風聲已經走漏了。曉月問戴曉陽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戴曉陽解釋了一番,便催促曉月往下說。明白了個中緣由,曉月便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曉月終於一吐為快,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戴曉陽聽完卻沉默了。儘管是由曉月轉述,但「沒有愛情作基礎的婚姻不要也罷」這句話在他的腦海裡不住地盤旋,它所散射出來的力量還是讓戴曉陽震撼不已!戴曉陽想,這是怎樣一種倔強,讓一個女人寧肯放棄一個家一份愛以及自己的孩子,也不願走進一場看似美滿的婚姻。想到這兒,戴曉陽的心裡又是一陣震撼。
戴曉陽突然覺得心裡莫名的壓抑,或許是章雪的遭遇帶給他的震撼太大,又或許是章雪還給那個女人和那個男人的幾個巴掌帶給他的觸動太大。戴曉陽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攪亂自己心神的罪魁禍首,然而不管如何,他的車最終緩慢地開上了霓虹燈橫行地街市,閒散得像一條剛剛飽食了的變色龍。
遇見章雪完全是個偶然,戴曉陽也沒有料想到這次相遇,所以當他看到章雪孤寂的背影之後,他的心裡也著實湧起一陣不小的驚訝。戴曉陽的車子最終在章雪的身邊停下,他把頭探出窗外,招呼章雪上車。章雪怎麼可能會有這個心思,在經受了如此大的創傷之後,她已經完全顧不上客套和寒暄,對待戴曉陽殷切地邀請,她完全不為所動,連眼皮都沒抬便繼續踽踽獨行!語言表達蒼白無力,戴曉陽只好棄文從武,打開車門硬把章雪塞進了車子。汽車發動,帶起一陣呼嘯。
況武搬家的時候,程海本打算也來幫忙,但考慮到自己的出現可能會破壞他們情侶之間的和諧之感,程海最終還是選擇置身事外。然而當他聽到了況武打來電話說兩人已分手,他就再也坐不住了,買了一些啤酒高調回歸,可況武的反應卻甚是平淡,一句話不說還有些惜字如金的架勢。
程海說:「至於嗎,不就是失個戀,你以前不是經常上演這幕嗎?現在頂多算一重播,你蔫頭耷腦的一副死人相?」
況武是個要面子的人,遭受鄙視後當然就本著「打死不跌份」的理念嘴硬道:「我一點都不難過,我好得很,你現在在我面前擺輛破三輪我都能把它當寶馬給賣出去!」
兩人都是靠嘴皮子吃飯,爭辯起來可以說是不相上下。只不過看況武心煩意亂,程海也沒有心思和他繼續作口舌之爭,打開一罐酒遞給他。況武接過去,一飲而盡,然後把空罐子狠狠地朝對面的牆砸了過去。
這樣的舉動讓程海看得生奇,況武失戀他看得多,激憤像現在這樣卻是史無前例。程海又打開一罐遞了過去,順便問道:「老實說,是不是真對人家姑娘動心了?」
況武不承認,說:「沒有!」
程海說:「你就嘴硬吧,你看你現在這要死要活的樣子,我也不明說了,真相只有一個,你讓福爾摩斯告訴你吧!」
況武還是死不承認,狡賴到底:「漂亮姑娘我都喜歡,她陸小芸算老幾,老子還不稀罕呢!」
況武越發顯得難過,程海看起來卻越發變得高興。不是兩人有仇,事實上,正是因為他們兄弟情誼太過深厚,程海才會為況武的真正動心而感到高興,雖然這種動心看起來已經被判了死刑,可在程海看來,這最起碼是個好的開始。
看見程海嘴角若隱若現的筱柔,況武懊惱地嚷道:「我失戀你樂什麼呀?」
程海說:「我樂,是因為我為你真正墜入情網,真正體會到愛情的滋味而感到高興!」
況武對程海的論斷不屑一顧,回嘴道:「合著我以前那些都不是愛情!說得煞有介事,好像你知道愛情是什麼似的?老光棍!」
程海無奈:「你以為我願意當光棍啊,可是戀愛結婚是要以經濟做基礎。」
「錯!」況武糾正道,「結婚需要經濟基礎,可是戀愛不要!你請女孩子吃個飯看個電影不會把你窮死的!」
面對況武不切實際的理論,程海據理力爭:「我談戀愛就是要以結婚為前提!」
「老氣、死板、俗!你才25歲,還不到考慮這麼遙遠深邃的問題的時候吧!」
程海不服:「我這叫目光長遠、未雨綢繆!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玩世不恭,只活現在不管將來,典型的鼠目寸光!」
況武和程海分管兩派,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觀。一種就只活當下,走一步看一步;一種則放眼未來,要過河先搭橋。兩派各執一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不能說服誰。其實況武和程海的觀念衝突也是現實社會非常普遍的矛盾焦點。愛情和婚姻,當下與未來,人們在茶餘飯後總是圍繞著這些永不失勢的熱點話題爭論不休,但卻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標準答案,畢竟生活,是每個人的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