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穗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卻被月芙一個手勢制止了:「好了,玉穗,別再磨蹭了,我又不是小孩了,不會有事的,你且把心放在肚子裡吧!我走了,你們就乖乖地給我待在殿中,不許跟來,否則我會生氣的,記住,不許跟來哦。」說完,月芙便緊了緊身上的斗篷,打開門出去了。
玉穗幾個沒有辦法,只好安分地待在殿中,等主子回來。
大概是因為除夕夜,又加上大雪紛紛的,去梅園的路上甚少看到人,想必大家都窩在屋子裡歡聚吧,這正合月芙的心意,沒人才好呢,就不會有人打擾她欣賞美景的心情。
去梅園的路上雖然下著大雪,地上積雪難行,但仍然阻擋不了月芙雪夜賞梅的迫切心情,大雪紛紛,大地一片粉雕玉琢,煞是美麗,失寵後這麼久,難得有心情看一看這美好的景色,精神也不由舒暢了許多。
月芙邊走邊欣賞著這美麗而潔淨的世界,也不覺自己走到哪裡去了?突然一陣暗香拂來,幽雅撲鼻,很是清新幽然,想必梅園已經到了吧?
果真,一抬眼,便看見滿園的梅花開得甚是熱鬧,甚是妖嬈,一片梅的迷人景象,但見那紅梅紅得似火,讓人心中暖意漸生,那白梅,活脫脫的就如精靈一般俏動,簡直讓人愛不釋手。
月芙心中瞧得歡喜,忍不住隨著漫天飄落的梅花舞了起來,寒風吹動著她的羅衫綺衣,寬大的裙擺隨著身體的轉動旋成了一個美麗的弧度,輕靈動人的笑聲在空蕩的梅園中甚是悅耳動聽,惹人愛憐,舞到高興處,月芙忍不住就吟了起來:「
梅雪爭春未肯降,
騷人擱筆費評章。
梅須遜雪三分白,
雪卻輸梅一段香。
這嚴寒天氣中怒放的梅花,最是高潔,氣質最是堅韌不屈,月芙很是為梅花的氣節所傾倒:「雪虐風號愈凜然, 花中氣節最高堅。 過時自會飄零去, 恥向東君更乞憐。」她喜歡梅花的不矯揉造作,喜歡它高亮的氣節和不屈不饒,淡泊悠遠的品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若是人也能做到像梅花一樣逍遙灑脫,豈不自在快活。
「好舞,好詩句,姑娘真是才情過人,在下佩服至極。」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拍掌聲和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驚得月芙連忙停下舞步,飛快地閃到梅園的假山處躲避,男子見月芙突然躲起來,漫天大雪,一片迷濛,一時之間看不清楚女子的蹤影,但他料到女子肯定還未走遠,便抬高了聲音道:「姑娘不必慌張,在下沒有惡意,只是同在梅園賞梅中,忽然得見姑娘的美妙舞姿,一時高興,才出言驚擾了姑娘,還請姑娘不要害怕。」
月芙躲在假山後面,心裡砰砰地直跳,從來沒有聽過的陌生聲音,不知道是哪位王公子弟,可是無論是誰也好,都實在不宜相見,但又怕該名男子糾纏不休,一直這樣喊下去,到時必定會惹來旁人,哪自己就是有千張萬張嘴也辯不清了,便只好壓低聲音道:「妾身並沒有怪罪公子,請公子不必多心。」
男子見女子應他的話了,喜出望外,忙又說道:「既是如此,在下斗膽請姑娘出來一見,不知可否?」頓了一頓,男子見女子沒了回音,忙又補充道:「請姑娘不要誤會,在下並沒有冒犯姑娘的意思,在下只是被姑娘的舞姿才情所傾倒,所以才有此冒昧的請求,還望姑娘見諒。」
月芙方才為躲避突然出現的男子走得急了些,一隻繡鞋不小心落在了雪地裡,現下只穿著一隻繡鞋的她光著一隻腳蹲在冰冷潮濕的雪地裡,凍得是瑟瑟發抖,而且沒了繡鞋的那隻腳已經凍得通紅了,月芙心裡暗暗叫苦,只希望該名男子快些走開,好讓她可以拾回繡鞋,趕緊回到蘭芙宮去,以免被旁人發覺了。
男子見躲藏的女子半晌都沒有回應他的話,忙上前走了幾步,欲尋找該名女子,月芙見身後隱隱有腳步聲傳來,慌了,連忙大喊道:「還請公子不要過來,妾身的繡鞋掉了,如此狼狽之態,實在不宜見人,況且這夜色之中孤男寡女的,也不好出來相見,免得招人閒話,壞了各自的清譽,還請公子能體諒妾身的難處。」
該名男子乃是方才從夜宴的合歡殿中出來散心醒酒氣的辰王爺,見女子這樣說了,玄辰特意留心看了一下地上,果然發現一隻小巧精緻的素色繡鞋在雪地裡靜靜地躺著,他不由得微微一笑,上前拾起,拿在了手上:「姑娘過慮了,在下與姑娘光明磊落,並無見不得人之事,自然不怕旁人說三道四,姑娘又何必怕呢?」
月芙腳都凍得麻了,心裡越發來氣,這個人怎地這麼難纏,好說歹說都不肯走,簡直令人氣憤,於是,她開口的語氣也有些不悅了:「公子此言差矣,公子雖不願受禮節約束,但是妾身卻不敢不遵,以免被人說壞了去。」
「可是姑娘,你的繡鞋在我手上,你想要回它嗎?」玄辰生性灑脫,很多事情不拘小節慣了,自然也不會顧忌這麼多,在他看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地有怎樣?只要彼此之間是清白的,任旁人也誣陷不了去。
月芙聽了心裡更是叫苦連天,這可怎麼辦才好?如果不要回這繡鞋,這冰天雪地的可怎麼回去啊?即時走得回去,腳恐怕也會廢了,但是要回這繡鞋吧,又不知道他會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正當舉棋不定時,男子又發話了:「其實在下並無惡意,也實在沒有冒犯姑娘的意思,只是想與姑娘結識,共同探討詩詞罷了,還請姑娘不要視在下如毒蛇猛獸一般避而遠之,在下也沒有長得面目可憎,不會嚇到姑娘的。」
註:「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此為宋朝詩人盧梅坡的《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