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天下還是有青天
縣委會議室裡大圓盤式的會議桌四周坐著青山縣的七位常委。縣委書記黎明同志主持會議，參加的有紀委書記、組織部長、宣傳部長、武裝部長、王思熊縣長、羊偉中公安局長，縣委秘書長列席會議並擔任記錄。
會議一開始，黎明書記就開門見山地說：「根據王思熊和羊偉中兩位常委的建議，要求召開緊急常委會。會議的議題就是東礁村村民圍攻郎山鄉幹部，砸鄉政府的問題，如何處理，聽聽各位常委的意見。」
「東礁村的問題十分嚴重，一批不法分子，竟然公開地反黨反政府，有『動亂』的苗頭。我建議先請郎山鄉裘鄉長匯報情況。」王思熊搶先發言。
「好，請裘鄉長進來匯報情況。」黎明書記對秘書長說，「請裘鄉長進來。」
老早在門外等候的裘鄉長走進會議室，他把昨夜在銀湖賓館準備好的材料照本宣讀一遍。最後他說：「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精心策劃的『動亂』。為首的是劉長江，其父在『文革』中犯了路線錯誤被處理，他對黨和政府懷有仇恨，其目的是顛覆無產階級專政。請求縣委立即作出決定，馬上逮捕以劉長江為首的『動亂』分子。」裘鄉長匯報結束就離開了會議室。
王思熊緊接著發言：「剛才大家都聽了裘鄉長的匯報，我看這是一個重大的政治問題。自從『文革』結束20多年來，沒有出現過幾百群眾圍攻鄉幹部，砸政府機關，這不是『動亂』是什麼？他們破壞了安定團結，破壞了經濟建設，打擊了改革開放的能人。性質是惡劣的，同『文革』中『造反派』搞打、砸、搶有什麼兩樣？所以我建議必須動用無產階級專政的武器，派防暴警察開進東礁村，逮捕一批不法分子。『動亂』的苗頭一經發現就要把他打下去，一旦成了氣候，後果就不堪設想。」
王思熊發言結束，公安局長羊偉中表示支持，他說：「我完全同意王思熊同志的意見，對待反對政府，破壞改革開放，搞『動亂』的不法分子要堅決打擊，不能心慈手軟，我們公安這支隊伍就是為改革開放保駕護航的，一鄉一村搞動亂，容易解決，一旦蔓延開來，就難以平息。」
武裝部長說：「如果真有人要搞動亂，要推翻黨的領導，當然要對他們實行無產階級專政。但現在問題還沒有搞清楚，不能輕易就下『動亂』的定義。所以不能草率地使用武力，萬一搞錯了，在群眾中會造成什麼樣的壞影響？」
宣傳部長說：「據我瞭解東礁村村民對村長華財寶意見很大，據縣信訪辦的同志說，經常有群眾來信揭發華村長的問題，信訪辦也多次電告鄉政府調查處理。可裘鄉長匯報說，告狀者都是一些犯了『紅眼病』的懶漢，不要理他們。會不會，裘鄉長自己的屁股坐偏了，脫離了群眾，激起民冤。這個問題要先派工作組下鄉調查，不能光聽一面之詞。所以我反對使用武力。」
組織部長說：「我們組織部審干科的同志反映了裘鄉長的一些問題，我正準備趁年度對幹部考核的機會，進一步調查裘鄉長的問題。從他剛才匯報的口氣可以聽出，是否把問題擴大化了。據我瞭解，早些天，裘鄉長以抗稅的罪名抓了13名群眾，後來又對群眾代表劉長江實行非法拘禁。因此促進矛盾惡化，導致群眾圍攻幹部，砸門窗玻璃，但沒有傷及一個鄉幹部。所以我不同意給他們扣上『動亂』的帽子。」
石峰說：「我完全同意組織部長的觀點，『動亂』這頂帽子不是隨便可以扣在老百姓頭上的。群眾鬧事，圍攻鄉幹部，一定事出有因。大是大非要搞清。誰先錯，誰後錯要搞清。對那些地痞惡霸，害群之馬，不但要抓，對罪大惡極的還要殺，不殺不以平民憤。但我們要抓准。如果單聽裘鄉長一面之詞就派兵抓人，抓錯了，只能親者痛，仇者快。東礁村的問題，不是小問題，而是大問題。我既不贊成動用武力，也不贊成敷衍了事，必須認真對待。我建議立即由縣委派遣工作隊，進駐東礁村，做深入實際的調查研究，做耐心細緻的思想政治工作，找出矛盾的根結，才能徹底地解決問題。」
黎明書記最後說：「我完全同意石峰同志的意見，先組織農村工作指導組進駐東礁村，代表縣委實地調查處理問題。大家同意這個意見的舉手。」五個常委立即舉手贊成，羊偉中看看大勢所趨，也慢悠悠地舉起手來。王思熊說：「不是我不贊成派工作組下鄉，我是擔心工作組同志的安全，這些農民野得很，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既然大家都贊成派工作組，我也同意。」
「好，全票通過。」黎明書記接著說，「下面我提議，由石峰同志負責，縣委辦、縣府辦、農經委、組織部、宣傳部各抽調兩名幹部組成農村工作學習指導組進駐東礁村。石峰同志，你馬上要退休了，還要你再辛苦一趟，你的身體吃得消嗎？」
「黎書記，你放心，我身體硬朗得很。謝謝縣委信任我，我一定要站好最後一班崗，力爭圓滿完成縣委交給我的任務。我是軍人出身，辦事要求雷厲風行，請各部門抽調的幹部今天下午就定下來，明天上午8時到紀委辦公室集中，我們先開會學習，即日就動身。」
黎書記說：「石峰同志，我代表縣委謝謝你。各部門回去立即落實人選，下午下班前把名單報到縣委辦公室。各位常委還有意見嗎？」
「沒有。」
「散會。」
王思熊心裡很不舒服，臉上流露出失意的惆悵，他心中不服，但無話可說，這不是行政首長負責制，一人說了算。可今天是黨委會，集體領導，少數服從多數，縣長也和每個常委一樣，只有七分之一的表決權。
第二天上午，石峰提前十分鐘就坐在會議室等待參加工作組的同志前來報到。五個部門來了10位，加上紀委辦公室主任和石峰一共12位幹部。由石峰自己出任組長，並指定縣農經委主任、縣府辦主任兩人為副組長。接著石峰首先組織工作組成員學習立黨為公，執政為民思想的理論和黨在農村現階段實行的有關政策。在學習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基礎上制定了這次下鄉的紀律。為了便於牢記，簡明扼要，歸納為十個不准。
1、不准坐轎車，自帶自行車進村。2、不准住旅館，自帶背包住農戶。
3、不准吃請，每天付錢在農戶搭伙。4、不准喝酒、打牌、搓麻將。
5、不准接受群眾敬煙。6、不准拿群眾一針一線。
7、不准擺官架子。8、不准訓人、罵人。
9、不准偏聽、偏信。10、不准輕率，不負責任的亂表態。
重大問題，誰是、誰非問題，必須由工作組集體研究，再向群眾表態，以避免矛盾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