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工潮澎湃民工怨
年關快到了，鄭三順接受了民工鬧事的教訓。就把工地的具體工作交給華財寶管理，自己溜回城裡找女朋友逍遙自在去了。
話說唐文榮掌管了上億投資大工程的財務總監，但興隆集團的總會計師對他管得很嚴，容不得他殺豬偷油，倉鼠偷谷。對上瞞不過，對下壓不服，唐文榮就採取欺詐的手段，偷吸民工的血汗錢。他們絞盡腦汁，想出三條決定，寫進企業的規章制度。
第一條，為了保證民工能安心工作，中途不跳槽，不離崗。必須先把身份證、技術證書、上崗證書等交給公司統一保管。
第二條，凡是在明珠度假村打工的民工，每人每年先向公司上繳保證金3000元。一時繳不出錢的，每月從工錢中扣除300元保證金，等積累滿3000元為止。
第三條，民工違犯勞動紀律或無故中途離崗者，這3000元保證金，全部沒收。
外地找不到工作的民工，口渴喝鹽水，這樣苛刻的條件也只好答應。他們還天真地認為，保證金扣就扣唄，反正到年底總得如數歸還，也免得自己保管被竊。
來自全國各地的民工，他們在惡劣的氣候下工作，在沒有安全保障的環境裡施工。他們咬緊牙關度過了陰雨綿綿濕漉漉的春霉，又熬過蚊叮蟲咬炎熱的夏天，再闖過颱風頻繁、海浪滔天的秋天，來到了寒流刺骨的冬天。眼看熬到了春節，整整勞苦一年，除了吃穿零用之外，剩下的就是這麼兩三仟元錢。指望它回家過年，給老母治病，供孩子上學，或回家娶媳婦，辦喜事。
春節放假前夕，華財寶召集民工開大會宣佈：「某人某時某日違犯勞動紀律，扣保證金300元，某人某時某日違犯勞動紀律，扣保證金1000元，某人某項工程驗收不合格，扣保證金3000元。上面叫到名字的，公司決定明年不再聘用，沒有叫到名字的歡迎明年繼續來上班。為了保證大家春節後按時上班到位。所以公司決定3000元保證金暫時不發，等明年上班時再兌現。」
華財寶話音剛落，台下轟動了，有人發牢騷，有人罵娘，亂糟糟的一片混亂。
「這是我們一年辛勤勞動的血汗錢，你們不能說扣就扣。」
「我還等著這筆錢回家給老娘治病呢。」
「華老闆，你的心太黑了，怎麼一點人性都沒有。」
「我們告他狗娘養的。」
「告得贏嗎？現在當官的屁股都坐到老闆那一邊，能為我們外地民工說話嗎？」
「社會主義國家是人民的天下，我不信告狀無門，黨和政府裡總是清官多麼。」
「得了吧，清官、貪官，額頭上沒有刻著字，你知道誰是清官？誰是貪官？」
「要是告到貪官手裡，黑心老闆與他們一聯手，還有我們打工仔的活命嗎！」
打工族牢騷太盛，工潮騷動，他們走投無路，怨聲載道，只好罵罵咧咧，發洩內心的不平。
來自井崗山地區的打工者茅烈火，一米七的個頭，很魁梧，粗壯而佈滿厚繭的大手緊握拳頭，發出嘎嘎的響聲。他是鐵匠出身，爺爺是中國工農紅軍，在井崗山第五次反圍剿戰鬥中犧牲，他的血管裡還流著革命烈士的鮮血。主持正義，敢於同惡勢力作鬥爭的遺傳因子在他身上噴發出來。他聽著別人的議論，一言不發。他氣得怒髮衝冠，兩眼睜圓，面色鐵青，鼻孔冒煙。他用蒲扇般的大手朝眾人一揮：「工友們，兄弟們，跟我來，到公司評理去，向華老闆要工錢，要是不給，砸他娘狗日的。」
一群民工緊跟在茅烈火的身後，吵吵嚷嚷地來到盤龍山邊明珠度假村副總經理華財寶的辦公室門前，廣場的草坪上擠滿了人，人群在叫嚷。
「華老闆，出來，我們要工錢，不給不行！」
「華財寶，你出來，快把工錢發給我們，我們等錢回家過年。」
「不給，我們與你沒有完！」
「不給，我們就砸爛辦公大樓！」
「不給，你華老闆也休想過個安穩年！」
在明珠度假村副總經理的辦公室裡，華財寶和唐文榮正在研究給大小工頭髮紅包的事情。聽到門外喧鬧聲，走近窗口一看。樓下草坪上人群黑壓壓的一片，華財寶立即扭頭想打電話通知鄔所長。「匡當」一聲，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砸在玻璃窗上，嚇了華財寶一跳，玻璃碎片撒了一地，一片碎玻璃飛到華財寶的脖子上，劃破了一塊皮，頓時鮮血直流。華財寶叫嚷起來：「反了，反了，這幫民工反了。唐文榮，快打電話通知鄔所長，叫他多帶幾個民警，乘快艇立即趕到這裡來。」
華來熊灰溜溜地逃回辦公室，在二樓門廳的平台上喊話：「工友們，有話好說，我們不是有意扣押大家的工錢，一則現金一時調不到位，二則也是為大家好。多帶錢回家，就要多花。我們給你們保存著，這不是為大家著想嗎？
樓下又一陣騷動，茅烈火站到廣場中心旗桿下的石礅上高喊：「叫你們老闆出來說話，這3000元保證金，到底給，還是不給？」
「要給的，要給的，春節後回來上班，立即就給還你們。」到了這個時候，華來熊還在愚弄民工。
「少廢話，我們要你現在就給。不給，我們就不客氣了。」
「你們誰敢，警察等一會就到，誰敢動手，抓你們去坐牢。」華來熊這句話可把民工惹火了。
茅烈火怒不可遏，一腳跳上台階，喊道：「工友們，我們衝上樓去，揪住華經理，再不給，砸他狗日的！」說完，茅烈火大手一揮衝上二樓，後面的群眾呼啦一聲跟上。
華來熊擋住門，不讓民工進去。茅烈火一把將華來熊推倒，一腳踢開辦公室的門，闖進去抓住華財寶的衣襟拖到陽台上示眾，並責問道：「華老闆，這3000元保證金到底還不還？你再說一個不字，我就把你摔下去。你不給我們活，我也不給你好死。」
華財寶點頭像搗蒜一樣，失去了往日的威風，求饒道：「給，給，給，我立即就給。」
這時一隊警察闖進廣場，一邊鳴槍，一邊衝上二樓。華財寶看看救兵已到，一下子翻過臉來：「鄔所長，是他帶頭鬧事的，你們把他抓起來。」幾個民警一擁而上，把茅烈火戴上手銬，準備押上警車。
正在這個時候，李為民領著青山縣總工會康主席、勞動局李局長趕到現場。李為民用小腹緊貼欄杆，彎下身子揮動雙臂喊道：「工友們，老鄉們，民工兄弟們，請大家安靜，請大家安靜。下面請縣總工會康主席、縣勞動局李局長給大家講話。」
縣工會康主席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幹部，他出身於海運碼頭的搬運工人，是七八十年代著名的全國勞動模範。後來入黨、提干，擔任縣工會主席。他用宏亮的嗓門講話：「同志們，工友們，外地的民工兄弟們，首先是華老闆無故扣押民工的工錢是不對的，是非法的。」康主席的話音剛落，樓下立即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康主席又用雙手擺了擺，「請安靜，同時我也不贊成你們用這種動武方式索要工錢。有理不必要用拳頭麼，你們用打砸起轟的辦法索要工錢同樣也是違法的。幸好我們及時趕到沒有造成嚴重後果。」
「康主席，我們沒有打砸，剛才茅烈火也沒有動手打人，只不過是態度過火了一點，這也是華老闆逼的呀。請把茅烈火放了，由他代表我們民工說話。」人群中一位民工站出來對康主席說。
康主席回頭看看被帶上手銬的茅烈火。耐心地對鄔所長說：「鄔所長，對我們民工兄弟，犯不著用這個，同他們講道理麼。手銬是對犯罪分子用的，請把他放了。」鄔所長在縣工會康主席面前只好把茅烈火放了，站到一邊不作聲了。康主席又對民工說：「民工兄弟們，你們來自祖國的四面八方，有的來自西部山區，有的來自貧困地區，到我們青山縣來打工，幫助我們建設，我感謝你們。至於工錢問題，一分都不能少，保證你們能按時回家過年和親人團聚。」康主席停了停又向大家宣傳起《勞動法》。
他說，「據我瞭解華老闆的做法是嚴重違犯《勞動法》的行為。《勞動法》規定：老闆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扣押民工的工資，也不能隨意扣押民工的身份證、上崗證和各種技術等級證書。國家勞動部門還規定，每月工作21天，每週工作40個小時，也不能強迫民工加班加點，確因工作需要，在取得民工自願的前提下，週一至週五加班的要支付百分之一百五十的加班費，雙休日加班要支付百分之二百的加班費，國家法定節假日加班要支付百分之三百的加班費。
我們海州地區還規定了工人月工資最低不低於500元。如果老闆違犯《勞動法》，無故剋扣民工工錢，你們應找我們縣工會，縣工會會依法據理為民工說話，為民工辦事，維護民工的合法權益。另外你們也可以找縣勞動局，他們也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說法。」康主席講話結束以後，全場掀起了長時間的掌聲。這掌聲震動山河，這掌聲弘揚了中國工人階級的威風。在當今社會總是清官多，黨和政府一貫支持人民當家作主。像華財寶這一小撮挑梁小丑，他只能在悔過崖半島上作威作福，但面對來自全國各地的民工潮，他不得不低頭認輸。
縣勞動局李局長是一位戴眼鏡的瘦高個子，剛才康主席說勞資雙方有矛盾可以找縣勞動局。這位主管勞動方面的政府官員，在這種場合他可要主持正義說話了。他伸伸脖子，整整衣服，書生氣十足地走到二樓涼台前，他說：「工友們，我們縣勞動局有一個機構叫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專門為解決勞資糾紛而設立的。我們還有一個勞動監察大隊，專門負責檢查企業，特別是私營企業或三資企業貫徹《勞動法》的落實情況，他們經常主動出擊檢查，發現問題及時糾正，監督老闆執行《勞動法》，對那些通過警告，責令限期整改，仍然我行我素，屢教不改的企業老闆，輕則罰款，責令停業整頓，嚴重違犯《勞動法》的，還要追究企業負責人的刑事責任。這是一部國家保護勞動者的法律，你們如果受到老闆的侵權、迫害，可以拿起法律的武器到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申訴，也可以到人民法院起訴，起訴那些黑良心的老闆，讓法院給他們以法律的制裁。以後再也不能用今天的方式和老闆動怒，動拳頭。我們工人階級是最有覺悟的先進階級，在中國的今天，仍然是工人階級通過他的先鋒隊，在黨的領導下實行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你們是祖國四化建設的主力軍，不要自己瞧不起自己，吃了虧去找代表工人階級的政府機構為工人說話。同時也怪我這個勞動局長沒有當好，對貫徹《勞動法》宣傳不夠，監督力度不夠。回去以後，我一定組織勞動監察大隊聯合總工會，在春節前對全縣的企業挨家挨戶的檢查，發現問題，就地解決。這裡的問題，今天就解決，不拖尾巴，不留後遺症。請民工朋友選出五名代表上來，我們縣工會、縣勞動局、民工、老闆四方坐下來協商解決。」
開始民工對這位文質彬彬的書生局長還有點瞧不起，沒想到他還是一個有主見，伸張正義，辦事果斷，處理問題立竿見影的能人。民工服了，華老闆不服也得服。
民工們推選李為民、茅烈火等五名代表，四方聯席會議充份聽取了民工代表的意見和要求。最後作出五項決定：
一、資方在三天內必須付清拖欠的工錢，如數歸還民工保證金，退還民工被扣押的身份證、上崗證和各種技術等級證書。
二、至於違犯勞動紀律和工程質量不合格被扣取保證金的，由縣勞動局組織專業技術人員複查。如果確有違紀和質量問題，根據企業合理的規章制度扣除必要的罰款。除此之外，華老闆都必須無條件地退還民工的保證金。
三、凡是明年繼續使用的民工，勞資雙方必須依法簽訂勞動合同。
四、成立民工工會，以工會組織的名義和企業老闆簽訂集體合同。集體合同遵照《勞動法》為依據，根據工會參與四化建設；維護職工合法權益；監督老闆執行《勞動法》；宣傳教育職工愛崗敬業的職能要求，來制約勞資雙方的行為規範。
五、通過民工民主選舉，推選出李為民同志為明珠度假村民工工會委員會主席。代表全體民工行使工會的權利和義務。
會後，康主席、李局長還檢查了工地的安全設施和民工居住的生活條件，根據存在的問題，一一向華財寶提出整改意見。細心的李局長在檢查中發現了未成年的外地童工，十分生氣，他根據國家《未成年人保護法》和《婦女、兒童權益保障法》的決定，絕對不允許使用童工。他責令華財寶立即安置好童工的生活，派專車專人遣送回鄉。春節以後他要會同法院、婦聯，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的同志再來檢查，如果一意孤行，繼續使用童工，將要依法論處。民工潮的糾紛平息了，民工們領到了自己一年勞動的辛苦錢，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這個去城裡請來縣工會主席和勞動局長的李為民，別看他為民打抱不平取得了暫時的勝利，政府和群眾還支持他當上了民工的工會主席。可他已成為鄭三順、華財寶的眼中釘。鄭三順看在李為民是長輩，又是自己父親青年時代的朋友，在村裡有一定的群眾基礎，在民工中又有一定的威信，也不好辭退他。於是鄭三順就指使華財寶說：「華財寶，你是東礁村的地頭蛇，難道你就憑李為民這個老傢伙欺負人嗎？」
華財寶說：「對李為民這樣的老頑固，在村裡一呼百應，群眾威信又高，他又是你父親青年時代的朋友。你都沒有辦法，我又能對他怎麼樣。」
鄭三順說：「管他長輩不長輩，管他是否是我父親的朋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華財寶，你應該好好地修理修理李為民這個老傢伙的花崗岩腦袋。」
華財寶說：「像李為民這樣的人，縣裡不少領導都支持他，在民工中又有威信，我怎麼修理他。」
鄭三順說：「你們看著辦吧，必須給這個老傢伙有一定的教訓，使他以後再不敢多管閒事。但不能鬧出人命來。」
華財寶說：「只要有你鄭三順的支持，我會想辦法修理他的。今後叫他只准老老實實做工，不准他亂說亂動。」從此，在李為民身邊處處埋下了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