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歌未央 皎若飛鏡臨丹闕 年少初識痛滋味(2)
    看著未央絲綢般的秀髮在她的腿上散亂地鋪開,隨著慟哭微微抖動,叫人看了只覺得淒惶悲苦,凌夫人剛剛止住的眼淚再次奔湧而出,一把將甥女摟在懷裡哭道:「未央,我苦命的孩子啊!」

    娘兒倆就這樣哭了又說,說了又哭,千言萬語訴不盡多年來的委屈和思念,只絮叨到半夜三更才朦朧睡著。

    未央既心意已決,哪裡還能睡得踏實?所以不等天明她就醒得雙目炯炯,不住口地催促凌夫人起身,恨不能即刻離開京城。

    楊府的下人們早已辭工的辭工、逃跑的逃跑,獨有小苗聽說未央要留在京中,便打定主意守著昔日的主子不走。後來未央又突然改變主意要次日離京,她心中自然萬分難過,哭哭啼啼地說要跟去。可是她轉念再一想,自己的生身父母都是長安郊區人氏,若是從此拋下他們一去不回,叫她如何狠下心來?

    這樣兩邊都難以割捨,倒叫小苗犯了難,最後還是未央的一句話幫她做了決定:有父母可以孝敬是做兒女的福氣,現在不知珍惜,真等到父母老去的那一天,後悔都來不及了!

    大主意雖然拿定了,可是數年的主僕情意卻是朝夕之間難以割捨。在未央和姨媽在這邊互相哭訴了半個晚上,小苗也在自己房中獨自哭了兩三個時辰,就連夢中也在淌眼淚,把被頭全都泅濕了。

    未央一起身,她也立刻驚醒,腫著眼泡走過來幫著收拾,一邊絮絮叨叨地說些路上要保暖、飲食要按時、到了之後捎個信報個平安什麼的,就好似對出門十分有經驗一樣,而實際上她長這麼大,頂多是逢年過節從城裡走到鄉下老家去看望父母。

    英千秋一早便出門去雇長行的騾車,直到巳時才妥當。兩個騾夫幫著將早已摞在門口的行李裝上一輛車子,凌夫人和未央娘兒倆共坐另一輛,英千秋獨自騎馬隨行。

    楊欣夫婦各抱一個孩子送出來,淚眼人對淚眼人,更那堪天色陰沉,呼嘯的西北風撲面而來,嗚嗚咽咽,彷彿與人同悲!

    只聽一聲鞭響,四頭青騾一起揚蹄,將厚厚的積雪踩起團團雪霧,隨著騾夫一聲響亮的吆喝,兩輛車子一前一後向前駛去,把送行的低泣和惜別的眼淚統統拋在身後,漸漸消失在巷子盡頭。

    半個時辰後,騾車順利出了城門,卻並未沿官道繼續前行,而是在一處亭子邊停下來歇腳。

    未央下了車,與師父共騎一匹健馬,沿著一條蜿蜒小徑向山裡走去。

    想必此地一向人跡罕至,故而小徑上積雪厚重,半淹馬腿,有的地方只是白茫茫一片,根本辨不清道路何在,兩人就只好下馬步行。

    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大約多半個時辰,牽著馬走在前面的英千秋才輕輕說聲「到了」,同時舉起馬鞭指向一箭之遙的那處聳出地面的雪堆說「你自己去吧,為師就在這邊等你!」

    在走近雪堆的一剎那,未央只覺得天地間立刻變得空無一人,淚眼朦朧中,彷彿那堆雪已幻化成了兩張陌生卻慈愛的面孔,向著她溫柔地喚呼喚:「未央,我可憐的孩子,到這邊來,讓爹娘好好看看你!」

    「爹,娘,女兒好想你們啊!」滿懷希冀的未央激動地撲過去,迎接她的卻非溫暖的懷抱,觸手冰涼,提醒她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幻想,是永遠難以成為現實的奢望。她還是那個一出生就失去爹娘的孤兒,永遠沒有撲進父母懷抱的可能,無論是狂風襲來還是暴雨鞭擊,她只能自己抱緊自己,自己安慰自己,自己撐起自己的保護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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