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歌未央 皎若飛鏡臨丹闕 小紅骨賤最身輕
    雖然「一言為定」幾字在嘴上說得何其輕鬆,可當劉奭走在回宮的路上重新回味起來,卻不由得既笑且歎:也許這一次食言的,正是將來的自己。照目前的情勢看,他只是個前途為卜的太子,可能將來有那麼一天,他連自保尚不可得,又有什麼資格奢談其他?

    劉奭鬱鬱回宮,含丙殿滿眼的舊風景早已不能引起他的任何興趣,他便習慣地斜倚案前,漫無目的地胡亂翻找起來。翻了半天他卻不知自己究竟要找什麼,正愣神間,恰好周內侍進來稟報,說有增華樓宮女求見。

    既然閒坐無趣,劉奭不免好奇來人何意,只一揮手道「叫她進來吧」,隨手展開一卷琴譜,不時掃上一眼。

    只因司馬顏入住增華樓時,正是朝堂上「廢立」之說甚囂塵上之時:昔日的「太子黨」老臣們煙消雲散;樂師蕭育因與其父蕭望之政見相左,憤然遠離朝堂,四處遊歷去了;知交楊彥不知所蹤;其他幾位年少時的玩伴隨著年齡漸長,也都各懷心思,不宜交心。

    在這種是非不明的情勢下,身為局中人的劉奭就算日日坐立不安,也只敢將滿腔心事付與琴簫,哪裡還有閒情去敷衍這些權貴家的千金?所以他除了在必要的場合與她們遙遙相望之外,私下裡並無過多接觸,故而實在想不出司馬顏今日有何見教。

    他正遐想間,聽得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是裙裾輕觸地面的「沙沙」聲,一個陌生的聲音繼而響起:「奴婢叩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秋萬歲,長命無疾!」

    感於這說話女子的聲音柔媚入骨,劉奭不禁抬頭一瞥,正碰上跪在一丈之外的宮女偷眼看他。目光相撞,那宮女嚇得迅即低頭,長跪求告:「奴婢該死!太子殿下恕罪!」

    劉奭看她嚇得瑟瑟發抖,心中老大不忍,溫和地說:「你不必害怕,起來說話吧!」

    那宮女並不起身,依然磕頭:「奴婢不敢!太子殿下恕罪!」

    劉奭不願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與小宮女糾纏,因而一擊桌案,故作惱怒:「叫你起來就起來!怎麼,你敢抗旨嗎?」

    那宮女沒料到耳聞中性情溫厚的太子會突然發怒,驚慌得忘了什麼失儀不失儀,趕緊一聲不吭地從地上爬起來,戰戰兢兢地垂手而立。這時又聽到青年男子的輕笑聲響起,她便一時忘記了膽怯,鼓足勇氣再次悄悄抬頭,恰好又對上劉奭一雙含笑的眼眸,連忙面紅耳赤地低下頭去。

    在這宮女一抬頭間,劉奭看到她膚色白淨,五官小巧,面容也有幾分俏麗,只是一雙深目幽暗無波,隱隱暗藏魅惑之意,陡然心生厭惡,乾脆地揮手:「既是你的主子有事,去叫她自己來說,你下去吧!」

    那宮女唯唯諾諾地出了含丙殿,踩上留在殿外的木屐,一路「呱嗒呱嗒」地奔回增華樓。到了院子門口,正碰上候府帶來的小丫頭燕兒出來潑水,一見她就驚喜地叫:「阿憂姐姐,你可算回來了!小姐找你好久了!」

    「說了你所少次了,在宮裡要叫娘娘,不許再叫小姐,你怎麼這麼沒記性?」阿憂伸出食指戳一下燕兒的眉心,訓斥一句,想著還有要緊事,不去理會她的嘟囔「可是小姐讓我這樣叫,你又叫我那樣叫,我到底該聽誰的」,扶著院門喘了幾下才快步走進房中,急慌慌地走到正在窗下奏琴的司馬顏身旁,不等她開口就將她一把拉起,扶她到梳妝台前坐下,一邊飛快地替她梳頭插戴,一邊吩咐另兩名宮女準備華服錦裳,吩咐完了才顧上為滿眼疑問的司馬顏解惑:「娘娘,太子殿下馬上要見您,我們可不能讓殿下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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