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野草 風勁沙狂舞 第十一章  塵飛沙揚    第5節
    長田臨走時放的一把火,把二柱子家的柴垛燒成了一堆炭灰,二柱子拎著斧頭來找長田,見長田不在家,衝著月華吼道:「長田這個王八犢子跑哪去啦?」

    「他走了,去關裡的郂州去幹活了。你拿著斧子上俺家想幹什麼?」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昨晚長田燒了俺家的柴垛,是不是你們兩口子合計的?」

    「你別血口噴人!你怎麼斷准就是他幹的?」

    「廢話!整個龍灣村就他和我有仇,除了他還有誰能幹這種缺德事兒?」

    月華聽了他的話覺得有點兒道理,因為稻田的事兒長田和自己都憋著一肚子氣,但放火燒人家的柴垛是不應該的,她說:「你先別上火,這事兒得查一查,我得問問是不是他幹的。你回家告訴媳婦,燒火做飯就拆俺家的柴垛。」

    二柱子好長時間沒說話,最後氣哼哼走了。月華馬上去看了二柱子家的柴垛底,望著一堆的炭灰也很生氣,越想越覺得就是長田干的。她馬上回娘家借了一百五十元錢當天晚上送給二柱子,說:「二柱子兄弟,我尋思也是你哥長田干的,現在他走了,我先給你們兩口子賠個不是,暫時先拿一百五,等他回來咱們好好和他算這筆賬。」

    「算了,我不要錢了,你拿回去。」二柱子沒好氣地說道。

    「你得拿著,這是我現跑回娘家借的。」

    二柱子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月華不知在想什麼,月華說:「你尋思什麼?我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你願意找鄉里還是上派出所,那你就去,俺在家等著。哼,能把長田抓回來我還樂不得呢。」月華說完這些話,把錢放在炕上,抬腳出房門回了家。

    當天夜裡,月華收拾完屋子剛躺下,就聽到有人敲窗戶,問:「誰呀?」

    「我,二柱子。」

    「你要幹什麼?」

    「嫂子,我把那一百五十元送回來了,你開門。」

    「那錢我給你們了,送回來幹什麼?你回去吧。

    「我還想借扒苞米粒的手搖機,你開門哪。」

    「借什麼手搖機?明天來吧,,我要睡了。」

    「嫂子,你一個人能睡著嗎?你還是開門讓我陪你吧。」

    「二柱子!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啦?你是不是不要臉啦?我明天把你這德行告訴你老婆,再去找德友,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趕緊走!」

    「我、我也沒說什麼呀……好,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月華聽外面沒了動靜,隔了好長時間才聽到二柱子離開的腳步聲,心裡真是又氣又恨,淚珠子也掉了下來……

    第二天,月華見到二柱子問道:「你不是要借扒苞米的手搖機嗎?怎麼沒去拿?」

    「我上德友家借了。」二柱子又笑道:「嫂子不願借咱也沒招兒,就得另想辦法,活人總不能叫尿憋死吧?」

    「是我不願借嗎?你半夜跑我家門口得瑟什麼?長田不在家,誰知道你安什麼心。」

    「嫂子說哪兒去啦?我不光是借手搖機,真的是為了還錢。」二柱子掏出那一百五十元,又說道: 「看看,這錢還在身上呢,給你吧。」

    「那錢是我給你們的,怎麼能往回要?我也丟不起那人。」

    「那我也不能要你的錢。長田走了,你一個人帶小孩兒過日子不容易,我怎麼能拿你的錢?就算是他放的火,那也是一賭氣干的,我毀了你們的稻田,也沒賠你們什麼,他能沒有氣嗎?當時我做的確實不對,現在想起來也後悔,就是不好意思對你們說罷了。這錢你無論如何都得收回去,實在要給,也得等長田掙了大錢回來再給,那時候我就不能要這點兒錢了。」

    「他要是能掙著大錢,那傻子也成富翁了,我尋思他能早點兒回來就行。哼,他掙大錢?想都不用想。」

    「那也不好說,沒聽人家說嗎?『城裡錢溜腰,弄不著是熊蛋包』,我尋思也找個路子到城裡去一趟,找個活掙點兒錢回來。」

    「行了,你們都吵吵出去掙大錢,一個個說的都好聽,回來都是兩手空空,裡裡外外坑了老婆孩子。我可不在這兒閒扯了,得回家餵豬了。」

    「你把錢拿回去。」

    「我不拿了,你沒聽明白呀?真是的。」月華顯得有點兒不耐煩了。

    「不行,我說了不要錢。」二柱子還是硬把錢塞進了月華的衣袋裡。

    李長田走了一個多月,一直沒有消息,這使得月華坐立不安魂不守舍,家裡沒有男人的日子如同房子沒了頂樑柱,讓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既使這樣,她還是咬著牙領著五歲的兒子小虎支撐著家裡的日子,地沒有撂荒,農家應該做的事情一件也沒落在別人後頭。

    這天,她到沙崗子鏟地貪黑回來,家裡不見了小虎的影子,便挨家去找。在二柱子家門口,聽見裡面好像有小虎的聲音,進去一看果不其然,小虎正在吃飯。她生氣地說道:「你這小子,我找你老半天,跑這兒吃上飯了,快回家!」

    二柱子說:「怎麼,他在這兒不能吃飯嗎?有什麼毛病?」

    「毛病沒有,可他出來應該告訴我一聲,我差點兒找了大半個村子,誰尋思能跑這兒來。」

    「怎麼告訴你?誰知道你在哪兒?天黑了你都不知道回家,孩子在家裡哭,我把他抱過來讓他吃點兒飯,這有什麼不對?」

    「這……我尋思鏟完地回來,要不還得跑一趟,這就貪黑了。管咋的我得謝你,你幫了我一個忙。我得回去了,小虎,咱們回家。」

    二柱子媳婦孫娟說道:「哎呀,你就讓他吃完再說吧。你也在這吃點兒得了,回去現做飯,你半夜也吃不上。」

    「不行啊,家裡的豬沒喂,炕也得燒把火,我得回去。」

    「那你去忙吧,過一會兒把小虎送回去。」

    月華回來餵豬燒火做了飯,卻不想吃了,上炕補著舊衣服等著孩子回來。二柱子把睡著的小虎背回來放在炕上,見月華鬱悶不樂的樣子說道:「你怎麼啦?瞅你怎麼這麼彆扭?不就是幹了一天活嘛,誰沒幹活?」

    「幹活受點兒累沒啥,可我這麼活著沒意思……你看我這一天天像個女人過的日子嗎?」

    「誰都一樣,別人不比你強多少,湊和混吧,別想那麼多。咳,咱們這一茬人哪,也就這樣了,興許下一輩子能換個活法。」

    月華笑了一笑,說:「你個熊樣兒,什麼時候學的,會說幾句人話了。」

    「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我這熊樣讓你誇一頓可不容易,今晚肯定睡不著了。我得走了,你累了一天,可別耽誤你休息。」

    「忙什麼?現在聽你說話能聽出點兒人味,聽起來敞亮多了。」

    「不能在這兒坐著了,讓人看見以為咱倆有一腿呢。」

    「說說就下道了。全世界就你自己會那麼想。」

    「是啊,你長得那麼漂亮,我能不想嗎?我得趕緊走,要不就得來勁兒了。」二柱子站起來瞅著月華,見她沒什麼反應,也只好出門回了家。

    第二天早晨,月華醒了沒聽見豬的動靜,趕緊下地去看,只見豬撅了槽子從空檔跑出去沒了影,她立刻到四外去尋找,終於在周慶波家的地瓜地裡找到了它。可是,她怎麼努力,忙了一身汗,也沒法將那頭豬趕回家裡,她只好坐下來一邊休息一邊想辦法。那頭豬也很聰明,它也不跑了,不知啥時候學了點兒兵法,以靜制動、靜觀其變,瞅著月華猜測她下一步的打算。

    正巧,二柱子上地路過這裡,見到月華奇怪地問道:「你怎麼跑這來坐著?等我嗎?」

    「你是豬啊?幹什麼等你?我那頭豬昨晚蹽出來了,怎麼趕也弄不回去,你幫忙吧。」

    二柱子看見了那頭在苞米地頭的豬,他說:「這好辦,你在這兒堵著,我趕它過來。」二柱子鑽進苞米地從後面把豬趕過來,兩人把豬攆進圈,二柱子又找了木板楞條把圈口重新修理了一下,然後洗手。

    這時,周慶波的老婆,在村裡潑辣出了名的肥婆氣喘吁吁地進了小院,衝著月華大聲說道:「你憑什麼欺負人?為什麼放豬吃我家地瓜?你說怎麼辦吧?」

    二柱子接過話茬搶先說道:「那你憑什麼說她是放豬吃你家地瓜?你看見了嗎?」

    「二柱子!你少跟我裝大瓣蒜!」

    「我今天就裝大瓣蒜了,你說這事兒怎麼辦吧。」

    「賠我地瓜!豬拱了一百三十八棵地瓜秧,一棵三斤,一斤一毛,賠我四十一塊四毛錢,你拿來。」

    二柱子笑道:「你那是地瓜嗎?大概是金瓜銀瓜吧?別說是一毛錢,現在三分錢都沒人要。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家那塊破地嗎?你敢說棵棵秧子都能結三斤?你敢保證到秋天一棵不死嗎?你想訛人吧?就給你二十塊,不要拉倒。」

    「你算幹什麼的?這該你什麼事兒?噢,我知道了,你看月華長的俊,長田又不在家,狗吃草驢心思,想舔腚拉幫套哇?」

    「放你媽的狗屁!別以為自己是潑婦,連老子也怕了你,再胡說八道就讓你嘗嘗辣的,不信你就試試。」

    「王八蛋!就算老娘怕你了。」肥婆伸手想撓二柱子的臉,二柱子躲過去一把抓住她胳膊朝身後一帶,腳下使了絆子將她摔了個嘴啃泥。肥婆見頭一招兒無效並且吃了虧,馬上換招兒在地上打滾嚎了起來,但二柱子更不吃這一套,她嚎一聲踢兩腳,而且一下比一下狠,儘管她的屁股肉多皮厚,可也受不了。

    二柱子踢著踢著覺得像踢棉花包,沒了興致,掏出二十元錢扔在地上說:「就按五分錢給你二十,別等老子改了主意那你一分錢也撈不著。」

    肥婆撿了錢爬起來揉著屁股頭也不回離開小院,她的舉動引起前來湊熱鬧的小孩兒們一陣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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