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野草 春色滿人間 第七章   峰迴路轉     第1節
    夜,青年點大屋裡的炕上躺著十一個男青年,他們有的看書,有的閒聊,都沒有入睡。顧雲飛對俊傑說道:「李波跑哪去啦?這個月就干了八天活,哪一天也沒幹到底,這麼幹下去將來怎麼辦?」

    俊傑道:「將來?將來怎麼樣誰知道?他從下鄉就沒正經幹過活,誰也沒敢把他怎麼樣,我看他混的還就挺好。你看他什麼時候缺過吃喝?什麼什候又缺過錢花?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活得多瀟灑?咱們倒好,拚死拚活累個賊死幹一年掙的錢還沒有他隨便從兜裡掏一把的錢多,你說咱們圖什麼這麼幹?」

    「圖招工早點兒回家唄,不圖這個你幹哪?」

    「你可以招工回家,我呢?我在城裡哪有家?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媽有歷史問題,招工能招到我頭上嗎?城裡的人都拿我不當人看了,還能讓我回城?招工的事兒我想都不敢想。」

    「那咱們也有路可以走,你也許能晚走幾年就是了,別想的那麼複雜。老天餓不死瞎眼的鷹,咱們是有胳膊有腿的大小子,咱怕啥?」

    「哼,我現在還真就不如那只瞎眼的鷹。」

    顧雲飛沉默了一陣又說道:「哎,你聽說沒有?凌陽河上游要建大型水電站,咱們大隊攤了十五個民工指標,一去就是三年,能不能叫咱們去?」

    「建水電站的事兒我聽說過,能不能叫咱們去可不知道,你想去呀?」

    顧雲飛小聲說道:「我才不去呢,青石峪提水工程垮塌事故聽說過吧?砸死六個人,全是民工,其中一個就是咱們大隊的人。再說了,一去三年,三年以裡招工怎麼辦?拿轎子抬我也不去。」

    俊傑想了想,問:「這次出民工的待遇是怎麼定的?和過去一樣嗎?是不是還掙生產隊的工分?」

    「這回有點兒不一樣,都掙大隊的工分。過去上邊每天給民工補助兩毛八分錢,還得交生產隊下賬,現在提高到三毛四了,全都歸個人,那也沒人願意去。」

    「你怎麼知道這麼詳細?」

    顧雲飛笑道:「近水樓台先得月嘛,和我一起打眼兒放炮的人是大隊主任的親戚,他告訴我的。」

    「建水電站招民工……」俊傑思索一陣,捅了一下將要入睡的顧雲飛說:「我想出民工,你看怎麼樣?」

    顧雲飛小聲說道:「扯蛋,要是招工回城怎麼辦?」

    「剛才我不是說了嘛,招工招不到我頭上,我也不尋思回城了。明天我就去報名,就看大隊能不能讓我去吧。」

    「大隊那邊巴不得有人報名呢……你可想好了,一賭氣就是一賭窮,別腦子一熱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沒想好就亂做決定,到頭來後悔就來不及了。」

    「事兒不是明擺著嗎?我有什麼可後悔的?」

    「那可不一定,話也不能說死,你剛才還說將來怎麼樣誰都不知道呢。」

    「我這回下定決心不怕犧牲了,我非去不可。」

    「以前去的可都是一些調皮搗亂的刺兒頭,好吃懶做的二流子光棍懶漢,這回去的也強不了多少,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有什麼意思?我看你呀,去了就得後悔。」

    「我這種人和誰在一起都無所謂了,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我去看看,不好就跑回來,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多也就是扔兩個路費錢。」

    「怎麼能無所謂?咱們是不是好朋友?你可能覺得不咋樣,我可不行,和你在一起我覺得挺好。我看你還是別去了,咱們就在這兒慢慢熬唄,何必來回跑二百多里路,花著錢遭著罪咱們犯不上。」

    「在這個地方除了你我再沒什麼可留戀的了,看哪兒都彆扭,就想離開這裡,上哪兒都行。」

    「可別那麼說,現在這裡不只是我自己喜歡和你在一起,還有一個人也不會同意你走就是了。」

    「 還有人?我怎麼不知道?」

    「你別裝了,你能不知道?」

    「我真就不知道,你說誰吧?」

    顧雲飛小聲說道:「都說你心眼實我看是傻,人家白靜是怎麼對待你的?給你打洗臉水,給你盛飯,人家圖什麼?她那眼神什麼都說明白了,你是不是心裡明白裝糊塗?」

    「這扯!哪有這回事兒?我和她還有盧潔、郭春嬌從下鄉就在一起,處得像兄弟姐妹一樣,從來不分什麼你我,你肯定看錯了。」

    「我絕對沒看錯,她對你和那兩人不一樣。你真要走那天看她什麼反應就知道了。」

    「她能有這個意思嗎?我怎麼一點兒都不道?」

    「女孩子和咱們不一樣,到了這個年齡段就開始玩深沉了,哪像咱們有話就說有屁就放,這是女人的規律。」

    俊傑笑道:「你小子能力不小,把女人都研究透了。」

    「扯蛋,我研究她們幹什麼?我這是閒嘮。算了,你想走我也擋不了,睡覺!」

    第二天,俊傑來到大隊部報名出民工,肖連榮說:「你可以去,這次可是三年期限,你是下鄉青年,三年內招工可就沒有你份了,你想好了再填民工登記表。」

    「招工的好事兒我想都不敢想,我還是出民工吧。」

    「那好。」肖連榮給了他一張民工登記表。

    俊傑填了表還給連榮便回到青年點,他把自己要出民工的事兒對青年們一說,沒想屋裡立刻炸了鍋,第一個反對的正是白靜,她說話的聲調都變了,俊傑也是頭見到她這樣說話,「你是不是有毛病?怎麼能想到出民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能怎麼想?咱們在一起好幾年,我怎麼回事你不知道嗎?我在這兒混沒意思。」

    「誰不是在混?哪一個願意呆在這地方?我不同意你出民工!」

    盧潔說道:「我說俊傑,我看白靜說的對,我也不同意你走。咱們在一起風風雨雨好幾年了,拿你當成了主心骨,什麼事兒都先看看你怎麼辦,這都成習慣了,你可不能說走就走。」

    白靜說:「我求求你好不好?你別走了,咱們是一起下鄉的,說不準哪一天就一起回城了。」

    俊傑道:「咱們是一起來的,我的事兒你們都知道,你們看我現在的處境還能呆下去嗎?你們好意我領了,我是非走不可的,眼不見心不煩,興許換個地方還能好受一點兒,你們就別勸了。」

    吃完了晚飯,盧潔把俊傑叫到外面對他說:「你沒看出來白靜是什麼意思嗎?她晚飯都沒吃,還在屋裡抹眼淚呢,你說這事兒怎麼辦?」

    「你好好勸勸她,像我這比狗屎還臭的人不值得她傷心。」

    「要勸你去勸吧,俺可勸不了。她那性格你也知道,拿準主意就不知道拐彎。」

    「那好,咱們現在就勸她。」

    盧潔笑道:「這樣的事兒能讓外人參與嗎?我看還是你們自己找個背靜的地方談吧。我去叫她,你上房後林子邊等她。你可得當回事兒,一定等她。」

    「那……好吧,我在那等她。」

    俊傑到林子邊等了十多分鐘才見到白靜,他說:「你今天是怎麼啦?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把我弄糊塗了。」

    白靜低著頭小聲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聽說你要走心裡就不好受。」

    「那是咱們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互相都有了依賴,誰也捨不得誰了。可今天我填了民工表,怎麼也得走了,我走以後,你們還得好好幹準備回城,我是實在沒辦法才要走的,和你不一樣。剛才盧潔含含糊糊說了你對我的想法,我首先得謝謝你,這時候你還能瞧得起我真沒想到。可你這個想法不現實,我家是什麼情況你都知道,我已經害了艷霞,怎麼能再害你?我還得告訴你,艷霞出事以後我的心已經涼了,再也不尋思這樣的事了,就想找機會多掙點兒錢還一還人情。」

    「我就想和你在一起……不分開……」白靜說。

    俊傑歎口氣說:「你想的太簡單了,我處了一個農村姑娘就被整得有皮無毛,再把你牽扯進來就得靈魂出竅了。我也告訴你一句實話,我和艷霞的事兒不能算完,她現在這個樣我是有責任的,可我現在兩手空空負不起責任就是了……你就想開一點兒吧,把我當成親哥哥就行了。我希望你早點兒回城,早點兒回父母身邊過上舒心的日子。咱們回去休息吧,明天還得幹活,走吧。」

    白靜沒再說什麼,回到自己的宿舍。

    過了五天,俊傑收拾好行李同青年點的人一一告別,盧潔和白靜還一直送他到了公社。俊傑看了看,在這集中的民工和顧雲飛說的差不多,只有他一個是下鄉青年,而且又是最年輕的小伙子。他們坐上汽車來到了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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