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傑躺了一天緩過精神,又開始擔心艷霞。他來到醫院打聽,醫生說艷霞回了家,說她強了很多,只是有些神志不清,這種狀況在醫院沒有大的作用,回家靜養也是一樣。俊傑只好回到青年點。
他在點裡呆了兩天又呆不上去了,悄悄去了龍灣的李長田家裡,對他說道:「長田哥,我和艷霞的事你也知道,現在她受了傷,二叔又不讓我去看她,這事怎麼辦?」
「你月華嫂昨晚去看了,她現在稀里糊塗的,你去了也沒用。你把我當成哥,從你下鄉來到這兒對我就不薄,那我就說兩句。艷霞都這樣了你還尋思她幹什麼?老張頭不讓你去就拉倒,誰也不欠誰的,各走各的路就行了。」
在旁邊的月華說:「你說那話就不上線,俊傑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嗎?他倆必竟處了一段時間,已經有了感情,怎麼能說拉倒就拉倒?」
「老頭子連屋都不讓進,你說怎麼辦?要不是老太太和德友兩口子窮折騰,艷霞能遭這麼大罪嗎?這幫當老人的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這叫什麼事兒?」
「現在埋怨人沒有用,我覺得俊傑不用急著去看艷霞,等她好了自己就拿主意了,咱們就等她,看她是什麼意思吧。」
「怎麼等?乾等還是傻等?這已終傷了一個,咱們還得搭上一個嗎?我兄弟差哪?不是老媽有點兒事嗎?舊社會能活過來就不錯了,誰能沒有點兒事?我看就不甪等,有相當的就處一個,最好是城裡的,給他們老張家看一看,這回還不找農村的了,省了回城的時候有一堆麻煩事兒。」
「俊傑,可別聽你哥胡說八道,聽我的,你就安下心等一等吧。已經處到這個地步就不差這幾天了。艷霞說不干就拉倒,咱不能無情無義,在她有傷的時候再踢一腳。村裡人都看明白了,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又都是真心實意,本來挺好的事兒,就怪那幾個人窮攪和才鬧成現在這個樣。」
俊傑站起來說:「那我就聽嫂子的,看她好了怎麼說吧。我得回去了。」
長田說:「你急什麼?」
月華說:「眼瞅晚上了,吃完飯走吧。」
俊傑想走,但這時走容易遇到熟人,想了想,便留下來吃了晚飯天擦黑時離開了長田家。路上,他想到王大爺家看看,還想見一見玉萍,又覺得不方便,見面也無話可說,也解決不了問題,最後還是悄悄回到青年點。
在俊傑內外交困心亂如麻的時候,顧雲飛悄悄告訴他一個消息,說縣裡下來招工名額,但具體多少個不知道,「咱們大隊要是能攤上名額,哪怕就一個,你就能走。你是第一批知青,聽說你又是第一個報名下鄉的,干的又好,差一點當上知青代表,縣裡掛了號,你回城肯定沒問題。」他說。
「不好說,因為老媽的事情連代表都沒代上,現在這好事恐怕也一樣輪不到我。」
「那也不一定,咱們點裡誰能比得過你?放心吧,有名額就是你的。」
大家都在為這事議論紛紛的時候,肖連榮在晚上來到青年點,把大家召集在大屋說:「咱們臨時開個會,公社給咱們大隊兩個招工指標,其實是一個,郭春嬌是縣裡特招,不用大家評選。你們現在議一議,應該誰走合適?」
顧雲飛首先發言:「要想走這裡都想走,我也一樣,就是名額太少了。我看評選走一個就是吳俊傑,他曾經評為下鄉青年積極分子,差一點兒就參加了縣裡的表彰大會,最後雖然沒去上,可他必竟有這麼一回事吧?咱們這屋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有這個資格?我看除了他再沒別人了。」
盧潔說:「我同意顧雲飛說的話,吳俊傑在龍灣村創辦了知青飼養場,改善了全村社員的生活,那裡的人到現在還說吳俊傑的好話,不信你們就去問問,看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白靜說:「我也同意吳俊傑招工,他在龍灣做的好事數也數不清,他不招工,對不起天地良心。」
肖連榮朝屋裡的人掃了一眼,說:「大家都說說,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就是有不同意見也不要緊,說出來大家可以討論嘛。」他見大家都不做聲又道:「要是沒說的那就投票表決一下,都準備鋼筆,我給發紙,說明一下,每張紙只能寫一個人名字,同意誰就寫誰,寫兩個名作廢,有一個人不能寫,就是李波,其餘寫誰都行,寫完交給我就行了。」
青年們匆忙找筆,有的女青年還跑回了自己的宿舍,等人齊了連榮發給每人一張紙,大家很快填上名字交給了他,連榮收齊之後說:「好了,你們可以休息了。」
顧雲飛問:「你不公佈投票結果嗎?」
「這就沒必要了,公社就這麼規定的,全社都一樣,我走了。」
連榮走後,顧雲飛問大伙:「誰沒寫吳俊傑?給大伙說個理由。」
「有,我沒寫。」吳俊傑說:「你問這個幹什麼?就是都寫了也沒用,他們不能放我走就是了,可惜了大家對我的好意,要是選別人就好了。」
「你別灰心,你走不上我就去找公社田主任,非讓他說出道理不可。」
俊傑對大家說:「不管我能不能走,先謝謝你們對我的好意。咱們能走一個就算一個,大伙祝賀郭春嬌順利回家吧。」
說到回家,觸動了大家內心的痛處,儘管都在鼓掌,有幾個女青年已經在流淚,她們坐不住了,回到自己的屋子。春嬌對俊傑說:「沒想到我能先走。我回去跟叔叔說,爭取多弄幾個特招,把咱們點裡的人都弄回去。」
「不容易……你就安心回去吧,好好工作,有時間給我們寫信,別把這些人忘了就行。」
「那我回屋了,你也早點兒休息吧。」
男青年們瞅著春嬌走出房門,心裡又羨慕又嫉妒,雲飛問俊傑:「她叔叔是誰?怎麼弄的特招?」
「她叔叔在縣知青辦,弄個特招不算什麼。不管怎麼樣,咱們青年點走一個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大伙應該高興才是。咱們睡覺吧。」
幾天以後,青年們極為關注的問題有了結果,沒有超出俊傑的預料,回城的名單上果然沒有他的名字。雲飛罵道:「奶奶的,他們搞什麼鬼?我去問問田永昌那個王八蛋。」
俊傑說:「你省點兒心吧,想問我就直接去問了,你得留著面子將來好回城。這個結果我不感到奇怪,郭春嬌沒有叔叔幫助,她也一樣走不了。」
「那我也得打聽請楚是怎麼回事兒,吃虧也得吃明白虧,給咱們的名額怎麼就沒了影?不能讓人抓大頭。」
「想瞭解情況沒什麼,可你不能去找田永昌,別讓他疑心咱們在搞團伙拉幫派,那對你沒好處。」
顧雲飛連班也不上了,跑了好幾個青年點打聽消息,終於有了點兒眉目。他回來對俊傑說:「我弄明白了,咱們大隊確實給你報了名,可到了田永昌手裡名就給換了,換上柞木嶺的李秀玉了。我又特地到柞木嶺去了一趟,他們青年點根本沒選李秀玉,那個臭丫頭一身毛病,不是個正經貨,點裡的人都煩她,可那個大隊當官的和田永昌就喜歡她,非讓她回城不可,這就沒辦法了。」
「就是沒有李秀玉我照樣走不了。」俊傑笑了笑又道:「我和李秀玉倒是挺有緣份,她拿著我寫的稿參加了縣裡的知青表彰大會。這回又用我的招工指標回了城,可她還不能感謝我,也許還不知道我是誰呢。」
「讓這種騷貨感謝咱們,不嫌噁心哪?」
俊傑又笑道:「別管她是什麼貨走的可是溜光大道,怎麼走都好使,咱們呢?步步是坎,一步一個跟頭。」
「以後怎麼辦?」
「以後還得上山打石頭,除了這個,咱們還能幹什麼?雲飛,你記著我的話,只要我有出頭之日,絕不會忘了你這個兄弟。」
「別這麼說,我也沒幹什麼。你待人厚實,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幹什麼都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