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野草 霧漫龍原城 第三章  狂濤惡浪   第3節
    劉志濤坐在大白樓裡辦公室的沙發上,喝口水潤了嗓子對眼前的黑大個和一個戴眼鏡的青年說:「他媽的,東關胡同裡肯定有問題,必須從鄭秀蘭身上打開缺口,一定要深挖下去,搞得好就能挖出一個反革命集團來,那可是大功一件。老黑,還有你欒耀宗,你們去提審鄭秀蘭,這回別他媽像以前那樣窩窩囊囊的,十天半個月也整不出個屁來,對付頑固分子,決不能手軟,要穩、準、狠,特別要狠。」他站起又說道:「總的來說,我就是一句話,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她交待問題,去吧。」

    「劉總指揮,你放心好了,我非讓她嘗嘗點兒厲害不可。」老黑拉一把那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說:「咱們走。」

    兩人來到臨時設立的審訊室,老黑和一個瘦高個把秀蘭帶了進來。欒耀宗坐到桌子後面的椅子上,咳了一聲,說:「鄭秀蘭,根據我們掌握的材料,你在一九四六年十月到一九四七年六月,和誰在一起,我們是知道的,這期間,你們幹了什麼事兒,你最好自己說出來。我先問你第一個問題,馬漢光在縣城安排潛伏了多少特務,東關胡同裡有幾個人,那個叫韓世清的人和他們是什麼關係,他擔任什麼職務,你要是把這些事兒說清楚就可以回家了。」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你是真的聽不懂還是不想交待問題?」

    「當然是聽不懂了,你根本沒說人話。」

    「你!」欒耀宗氣得拍桌子,「告訴你,這不是你家!想好了說話。」

    老黑說道:「和她廢什麼話?乾脆給她點厲害,看她說不說。」

    「不,不用急。」欒耀宗扶了扶眼鏡,又道:「鄭秀蘭,你應該認清形勢,現在運動已經進入了高潮,挖出了一大批走資派、反革命分子、階級異己分子、蛻化變質分子,你想矇混過關是絕對不行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許多人懾於無產階級專政的強大威力,不僅僅主動交待了問題,還檢舉揭發了其他人的罪行,立了功。現在是你坦白問題立功贖罪的好機會,不要等別人揭發你,到那時候,你後悔也就晚了。」

    「這回我聽明白了,不就是檢舉壞人嗎?我說一個人,算不算你說的什麼分子我不知道,他當過偽滿警察,當過國民黨兵,還開槍打死了我媽,什麼壞事兒他都幹過,他是個兩條腿的畜生。可他現在不得了,沒人敢惹他,你敢抓他嗎?看你那小樣兒,怕是沒那個膽兒吧?」

    欒耀宗的眼睛在鏡片後面閃著光,興奮地站起來說道:「你說,你說吧,不管他有多大能耐,只要你說出他的姓名和住處,我保證他難逃法網。」

    「那好,你要是把他收拾了,別說叫我坦白,我還給你磕頭,他就是刀疤臉王八蛋劉志濤!」

    欒耀宗像燙了嘴巴,好一陣說不出話,「你!你太頑固了,真是不可理喻。老黑,把她帶走。」

    「臭娘們,他媽的不知道馬王爺長了幾隻眼,」老黑上來一連打了秀蘭幾個耳光,惡狠狠地說道:「你今天不說真話,老子扒了你的皮。」

    「呸!」秀蘭一口帶血的痰吐在老黑的臉上,「你是挨千刀的畜牲,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老黑不再說話,一腳踢倒秀蘭,又踹了兩腳,然後扯著她的兩條胳膊拖到另一間屋裡說道:「告訴你,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你這種人,不信你就試試。」

    秀蘭坐在地上,怒目圓睜,一言不發。

    老黑拿起一根三角帶,問:「你到底說不說?」

    秀蘭還是一言不發。

    「好,我看你能挺到什麼時候。」老黑掄起三角帶,狠命地抽打秀蘭,直到她昏倒在地。在旁邊的瘦大個上前搶下他的三角帶,說道:「行了行了,再打就沒氣了,怎麼能這樣對付一個女人?你把她抽死了,又怎麼向劉總交代?」

    這時,劉志濤突然來到了這裡,老黑上前換了副面孔說:「劉總怎麼來啦?」

    「我來看看,她交待沒有?」

    「現在還沒有,可也快了,她抵不住我的手段。」

    「你把她弄成這樣還怎麼交待問題?去拿盆水,把她弄醒了,我有話對她說。」

    老黑弄盆涼水潑在秀蘭頭上,說:「別裝死狗了,好好回答劉總的問話。」

    劉志濤說道:「好了好了,你們倆出去,我要單獨和她說話。」等老黑他們兩個人出門,又對秀蘭說道:「怎麼樣?這裡的滋味兒不好受吧?你也夠強的,隨便說出幾個人不就行了嗎?何必受這個苦?」見秀蘭不理他,又說道:「怎麼不說話?在大石橋上的能耐哪兒去啦?我說過,只有我能保護你,可你就是不信,現在明白了吧?」

    「呸!」

    「你不服是不是?告訴你,把你弄成這樣,就是讓你長點兒記性。當初你要是跟我下山,現在哪能遭這個罪?咱們第一次在大石橋上見面,那也是你最好的機會,可惜呀,咱們沒有緣分。現在你老了,人老珠黃不值錢了。我呢,身邊女人多得是,一個個都比你當年還漂亮,哈哈……看在當年我對你動過真情的份兒上,只要你答應永遠不再提我當過什麼警察,當過國民黨兵,打死了你娘,我就放你出去,這個條件不高吧?其實,你現在出去隨便說也沒人信,只能說你是瘋子。我這麼做,也是為你好,懂不懂?」

    秀蘭「哼」了一聲,嘴角閃過一絲冷笑。

    「你當真頑固到底嗎?告訴你,和我作對,要麼就是死,要麼就別生下來。我還告訴你,你那傻瓜丈夫死了,就是我撞死的,這回,我連你想出去喊的機會都不給了,你去死吧!」

    「你說什麼?振山死啦?真的死啦?」  秀蘭睜大眼睛,盯著劉志濤問。

    「是啊,就在大石橋上,是我開車撞的。他該死,誰讓他娶了你,估計現在己經火化了。你嘛,就要去陰曹地府和他見面了,哈哈……」

    「死了……死了好,死了好哇,哈哈哈哈……」 秀蘭忽然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兩眼發直,接著又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老黑跑了進來,對劉志濤說:「有幾個當兵的來找你。」

    「當兵的找我?」劉志濤話音未落,三個軍人闖了進來,其中一位身材高大雙目有神的軍人先看看秀蘭,再對劉志濤說:「你就是劉總指揮吧?我有話單獨和你說。」

    「那好,跟我來吧。」劉志濤領著軍人到了另一間屋,關好門,「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兒?」

    軍人拿出介紹信遞給劉志濤,等他看完後收回來裝入衣袋說道:「剛才見到的女人是誰?」

    「是鄭秀蘭,農具廠吳振山的老婆。」

    軍人小聲說道:「我正是為她來的。省城最近破獲一宗特大敵特案,和這個女人有點兒關係,我們必須把她帶回去。」

    「那太好了,這個女人又頑固又狡猾,還會裝瘋賣傻,你們可別上她的當。」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這件案子涉及面大,你們這裡的農具廠有一個叫韓世清的,他當過廠長,也絕對不許動他,免得打草驚蛇。這個案子省軍區支左辦公室直接查辦,要絕對保密。我和你剛才說的話,洩露了半個字就得上軍事法庭。」

    劉志濤直了直腰板,說:「請上級首長放心,我用自己的性命擔保,我這裡絕對沒有問題。」

    「我會把這裡的情況向領導匯報的,順便問一句,我們帶走了人,你怎麼向其他人解釋?」

    「今晚你在這裡見到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他們絕對不會洩密。對外我可以說鄭秀蘭畏罪自殺了,火化了,現在這種事兒很平常,搞運動死幾個人不算什麼。我還可以保證,沒有人敢打聽這件事。」

    「那好,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免得夜長夢多,給你們帶來麻煩。記住,要嚴格保密,絕對不許走露半點兒風聲。」

    「我以人頭擔保,在這裡絕不會出問題,請省領導絕對放心。」

    兩個人走出房門時,其他軍人已經把秀蘭抬上了吉普車,他們再沒說什麼,開車離開了龍原城。

    ……

    再說世清,他被打得腰酸腿痛,在家躺了兩天,稍好一點兒就來找俊傑,想把他帶回自己家去。進了屋子,見地上堆著木板條,問俊傑:「你弄板條做什麼?」

    「德祥爺爺叫我住在他家,還給了木板條,叫我封上門窗。」

    「那怎麼行?他們老兩口歲數大,不能給他們添麻煩。你舅媽說過好幾遍了,叫你上我家住,還把堆書的小間倒出來了。那小間,過去你媽……」世清不想說了,因為這裡有許多事兒是說不清楚的。

    「我媽怎麼啦?」俊傑追問道。

    「你媽知道那個小間,家裡來了客人,就住那裡。」

    「最近有沒有我媽的消息?」

    「沒有消息。昨天,劉志濤放了一個老右派,你舅媽特意去打聽,他說關押的人裡沒有你媽,我就奇怪,不知道他們把你媽送到什麼地方。」

    「我媽到底犯了什麼罪?」

    「什麼罪也沒有,就因為解放前被國民黨抓走一段時間,他們就認定在這段時間裡干了壞事兒。這就叫捕風捉影,胡說八道。放心吧,他們不會把你媽怎麼樣。」

    俊傑咬著牙說道:「我一定把媽媽找回來!」

    「你別著急,好好讀書,我一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讀書少,幹什麼都不順手。你有空兒還可以教玉珠學習課本知識,打聽你媽的事兒我來辦。咱們釘窗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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