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世清和振山來到飯店，女服務員熱情地問道：「韓廠長來啦？幾個人？」
「就俺倆。燜一條鯉魚，炒肝尖，溜肥肚，再來一個涼拌，一瓶高粱白干，兩盤水餃就行了。」
「還在四號間，行嗎？」
「行，你們快點兒，我餓了。」
兩人進了四號間，時間不大，服務員陸續把酒菜端上桌子。世清對服務員說：「一瓶不夠，再拿一瓶來。」
振山道：「廠長，喝一瓶就行了，別弄那麼多，咱們別喝醉了。」
「你還能喝醉嗎？咱們到這了就別客氣，喝就得喝透。」世清又對服務員說：「那就等一會兒再說，到時候再叫你，去忙吧。」
振山打開瓶蓋，倒了兩杯，遞給世清一杯，說：「我說廠長，弄這麼多菜，咱們也吃不了哇。」
「時間有的是，慢慢吃，咱們都是光棍，怕什麼。吳哥，我怎麼沒看見你喝醉過？你是怎麼練的？」
「我練什麼練？喝多了也不行，再說了，我也沒有酒癮。」
「來吧，咱們先乾一杯再說。」世清把一杯酒倒進肚子裡，夾了一口菜，一邊倒酒一邊說道：「吳哥，我要是心裡不痛快了，有什麼想不開了，就想和你喝酒嘮一嘮，你說怪不怪？來，再乾一杯。」
「這有什麼怪的，投緣唄，」振山和世清碰了杯子喝了酒，伸手把酒瓶拿過來倒著酒說：「咱倆從部隊到這裡一直在一起，有感情。你是不是為播種機的事兒鬧心？」
「那不算什麼，我在縣裡說試試，沒說能造出來，不行就算了。吳哥，咱們參加革命為了什麼？」
「這用問嗎？為了過上好日子唄。怎麼啦？，廠長考我呀？」
「那你說現在咱們累不累？」
「累？比起偽滿的時候，咱們現在算累嗎？你沒受過那些苦，沒有我的感受。現在是給自己幹活，累死也願意。」
「你說的在理，可咱們拚死拚活干到現在，天下太平了，你我還是光棍，這算是好日子嗎？」
「光棍和幹工作是兩碼事兒，娶老婆得看緣分，緣分沒到著急也沒用。我尋思，到了共產主義還會有光棍。」振山笑了笑又道：「廠長，你想娶媳婦啦？這我可幫不了忙。」
「你別老廠長廠長的，廠長也是光棍廠長。來來來，咱們再喝一杯。」喝了這一杯，世清見酒瓶空了，喊道：「服務員，再拿一瓶。」
「廠長，咱們是不是喝急啦？菜還沒怎麼吃，光喝酒去了。這魚做的不錯，挺有味兒，你吃兩口。」
世清夾了魚肉塊兒送到口中，把服務員送來的酒瓶打開，給振山倒了一杯，把自己杯子倒滿後一口喝乾，說：「這酒像水似的，怎麼一點兒勁都沒有？是不是低度酒？」
「不是低度酒，是你喝多了感覺差。這麼喝酒不行，容易喝醉不說，弄不好還能傷了胃。」
「喝醉了傷胃？我怎麼沒見過你喝醉傷過胃？來，咱們干一個。」世清見自己杯子是空的，看了看振山的杯，又說：「我這酒哪兒去啦？」
振山道：「你剛才喝了，這回你慢點兒，多吃點兒菜，」他把杯中酒喝乾，把瓶子拿過來，自己倒滿，給世清倒了半杯，「你就這些，別喝多了。」
「你真會小看人，」世清搶過酒瓶，倒滿杯端起來，「我看你有多厲害？來，咱們干！」
「不行不行，你不能幹。你把杯放下，要不然我就走了。」
「好好，聽吳哥的……」世清放下杯子又說：「吳哥，咱們投緣哪。」
「你多吃菜，還有這餃子。咱們感情不在酒上，喝醉了，等於大病一場。你要是醉了，那我就不是人了。」
「就算我喝醉了，和你也沒關係。再說了，我能喝醉嗎？不信，咱們……咱們再來一杯。」世清伸手拿酒瓶，卻把酒瓶碰倒了。
……
當晚，韓世清如何回到家，自己也不清楚。當他醒來，看見秀蘭把擰乾的濕毛巾放在他的額頭上，問她：「這是什麼地方？你怎麼在這裡？」
「這是家呀，哥，你喝醉了。」
「我怎麼回來的？」
「吳振山送回來的。你是廠長，怎麼能在外頭喝醉酒？讓人看見多不好。我給你沖了碗蜂蜜水，」秀蘭把水碗遞給他，「趕快喝了吧，好醒醒酒。」
世清接過碗，眼睛卻直直的看著秀蘭。
「哥，你怎麼啦？」
「噢，沒什麼。」世清喝了水，把碗遞給秀蘭，又問道：「我媽呢？」
「上省城了，上午接到你二叔的信，中午坐車走的。」
「什麼事兒這麼急？」
「好事兒，給你介紹對象。對了，信在抽屜裡，你自己看吧。」秀蘭說完，回到自己的小屋。
世清從抽屜裡拿出信展開，看見字跡模糊一片分不清字數，再仔細看每個字好像在跳舞，「真是邪門了。」他閉上眼睛，使勁揉了揉再看信，字跡稍微清楚了一些。他大概看了一遍就把信扔到一邊，心想：省城的姑娘能願意到這兒來？這不扯蛋嗎？有毛病吧？他起身走到秀蘭的小屋前敲了敲門說道：「秀蘭，我有話說。」
「哥，你醉了，好好睡一覺，有什麼話明天說行嗎？」
「我沒醉，媽說什麼時候回來？」
「沒說，給你看對像不是小事兒，得好好瞭解一下情況，可能得幾天吧。」
「什麼對像？大城市的人能願意到咱們這小地方來嗎？她來不來我不管，我就喜歡你一個，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你能不能也說點兒真話？」
「你就別說了……趕快去睡吧，明天還得上班呢。」
「我的話還沒說完呢，開門，我要進去說。」
「我躺下了，你回屋吧。」
「我非說不可！」世清用力拉開房門，秀蘭慌忙披件衣服，惶恐地看著他。
世清說道：「咱們不是親兄妹，一點兒血緣關係也沒有，怎麼不能成親？你到底在想什麼？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不是，不是……怎麼能小看你呀？……」秀蘭低下頭說：「是我不想嫁人……」
「你怕什麼？只要你不小看我就行。我一定要娶你，別的事兒我來辦，這還不行嗎？」
秀蘭抬起頭說：「姨媽是為了你的婚事才去省城的，那封信你也看了，等姨媽回來，看看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咱們再、再……」
「不用等，咱們自己的事兒得自己做主，不用管省城的事兒，那和咱們沒關係。」
「不不，必須等姨媽回來。」
「再等我就要發瘋了。」世清撲上去抱住秀蘭。
「哥，鬆手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