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兒不哭 第四部分 聚會
    我的失控,終於讓他意識到了什麼,從電腦前起身坐到我旁邊,伸手想要抱我,被我躲開了。此時,我討厭他的碰觸。

    我爬在床上嚎啕大哭,從來沒有如此的委屈過,從來沒有如此的憎惡過他的嘴臉,我討厭他剛剛說話的語氣,那種冷冰冰的算帳般的口氣,我討厭他說你一直都在騙我,討厭他說你從來沒拿我當自己人!當他說這些的時候,我有一種感覺,我們不是夫妻,而是一對坐在談判桌上的對手,正在錙珠必較地計算著對方的底牌,試探著對方的底線。

    那種陌生與疏遠讓我心生懼意,眼前的這個人還是我老公嗎?還是那個讓我幸福得不知所以,以為這輩子會跟他一起一直一直幸福下去的我的老公嗎?

    見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在遲疑了N久之後,終於開始道歉,一遍又一遍:「對不起,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懷疑你了,真的,我保證。」

    可這樣的道歉有幾分誠意呢?我聽不出來。

    哭得累了的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裡,穆冰清朗的眉眼和鄭國平淡的表情交替出現,其中夾雜著沈銘耀無處不在的警告。還有李子銘,他站在午後溫暖的陽光裡,淡笑著說讓我們做一對一般的朋友吧?一覺醒來,我非但沒有感覺到任何輕鬆,反而更累了。

    這件事之後,我與鄭國好幾天都沒有說話,我甚至刻意地躲著他,不吃他做的早餐,不喝他倒來的水,我用這種態度向他表明,我對於他那天那些言語及表現的失望。

    鄭國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色,細聲細氣地勸我吃東西,他說:「就算不為你自己,也為我們的孩子想想。」

    我一概無視,照樣每天在外面吃飯,吃完了再回來,回來就鑽進房間裡看書,忽略掉任何他遞過來的橄欖枝。

    隔了幾日,陳琳給我打電話:「晚上有聚會,你下班了,在公司等我,我去接你。」

    下班後,陳琳開著她的車過來接我,路上,陳琳一改自己嘰嘰喳喳的話嘮本色,格外地沉默,我因為跟鄭國的矛盾,也沒有說話的興趣。

    兩個人一路沉默著到了聚會的地點,剛一進門,就看見裡面男男女女的坐了一滿桌。陳琳跟詐屍一般,忽然活潑起來,推著我高聲叫:「班花來了,誰給讓個座啊。」

    立刻就有人起身,我懊惱地瞪了一眼陳琳,不喜歡她這麼乍乍呼呼地把我推成大家的焦點人物。

    「杜鵑兒?快來,坐這兒。」班長站起來拉我坐到他的旁邊兒,陳琳也挨著我另外一邊坐了下來。對於班長,我的印象還算不錯,學習好,人也實在,當時他是我們班裡許多女生想要交往的對象(另外一大半兒都跪在佛前,希望能嫁給穆冰,成為飛上枝頭的那隻鳳凰。)聽說他後來考上了北大,讓我很是羨慕了幾天。

    坐定後,才開始一個個地打招呼,大家熱情地回應著、喧囂著。穆冰也在,就坐在陳琳的另一側。這次聚會,就是給他開的接風宴。我有點埋怨陳琳,雖然我說過不在意跟穆冰碰面,可是我並沒有說過願意參加他的接風宴啊。

    打過招呼後,我就安安靜靜地坐了下來。

    班長一如在學校時那樣,意氣風發地發表著演講,通過他的演講我知道他在上學期間便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目前儼然已經是有幾十名員工的老闆了。正處於自我感覺良好的全盛時期。這也難怪他一臉的志得意滿。

    期間總覺得有一道目光鎖在我身上,抬眼去找時,卻又找不到。直覺告訴我,那目光的主人應該是穆冰,我想除了他,別人不會這麼看我。

    陳琳乍乍呼呼地跟同學們猜拳喝酒,她大聲的笑,大聲的叫,儼然成了整個場地的焦點。

    我有些隱隱的擔心,以前陳琳也很鬧,但卻從來不像今晚這般,像吃了興奮劑似的沒有分寸地歡實。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聚餐結束,幾個人又鬧著要去KTV,我擔心肚裡的寶寶,拒絕了。於是他們決定派個人送我回家,陳琳搖搖晃晃地就站了出來:「走。杜鵑兒,我送你!」

    被班長給拉住了:「天,你喝得都分不清南北了,就算你想送,人家杜鵑兒也得敢坐才成啊。行了,你給我安份點兒,誰今天沒喝酒?」

    穆冰就站了出來:「我來吧,我沒喝酒。」

    穆冰的車停在地下停車場,一群人就跟我一起站在酒店門口等。陳琳一身酒氣地撲到我面前:「鵑兒,姐對不起你……」

    我拍了拍她的背對班長說:「陳琳喝得太多了,你們留心點兒,別讓她出什麼事兒啊。」

    眾人嘻嘻哈哈地點頭。

    穆冰的車開過來了,黑色現代,很低調的一款,原本我以為他會開一很拉風的進口車。以他的家庭條件,再拉風的車他也開得起。

    他下車開了車門,等我坐進去後,又細心地幫我繫上了安全帶,這才從車頭繞過去,坐進駕駛室。

    這個場景很熟悉,李子銘的臉驟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曾經他也這麼細心地幫我系過安全帶,我甚至還能想起,他俯下身子時,飄蕩在我鼻尖的淡淡煙草味道。一時有點感慨,才多少天啊,我竟然就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覺。

    車子平穩地前進,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問問穆冰,當年怎麼可以那樣。可是話在唇邊卻始終問不出來,當年的事過了那麼久,想要重提的時候,竟然少了許多勇氣。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聲音傳到耳中:「杜鵑兒,對不起。」

    我微微側頭,望著穆冰依舊清朗的眉眼。依稀又想起了當年那個被女同學們當成白馬王子一般的少年,他驕傲卻又冷漠,可是他卻會毫無城府地對著我笑,他按著我的英語書,他在我的英語書上寫下一串答案……那些泛著黃的畫面一古腦兒地衝過來,與坐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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