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奕揚是太子,這著實讓他沒有料到,雖然一直覺得他有些來頭,卻一直沒有往這個方向想。而他對閔玥兒的心思,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在陽關鎮的時候,甚至向他宣稱了要搶過她去。他不是邪惡之人,而也是真正對她好的人,這一點肖然不得不承認。如今看來,他還是自己的弟弟,連這麼一層關係,他都可以不去忌諱,而執意要向她表明愛意,他還真是不可小覷。
雖然,他也認為他還算光明磊落之人,自己昏迷的那段時間,他對玥兒的照顧他也看得出來,甚至可以說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理」,即使在他得知自己死訊之後,他竟直接說出要娶玥兒時,自己差點想要砸開房門,將這個傻乎乎的小女人一把抱在懷裡,可是,他還是強忍了下來。
感覺到他的一絲失神,閔玥兒緊張起來:「肖然,他雖然那麼說,可是我怎麼想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假設我真的不在人世了,對於你來說,肖奕揚會成為最好的歸宿。」他很客觀的說,將玥兒交給他,他放心。在自己陷入昏迷的最後一眼,他將目光定在了他身上,想必,想要讓他照顧玥兒的托付,肖奕揚自己也體會到了。
但是,他沒有死,所以,任何人對玥兒的覬覦,他都不允許!即使太子,也一樣。
閔玥兒卻委屈地紅了眼眶:「你就這麼認為我的嗎?如果你不在了,我就會立刻再找一個人嫁了,跟他高高興興生活了是嗎?」
肖然心口緊縮了一下:「如果我死了,我就是希望你這樣。」
閔玥兒抬起淚汪汪的眼眸,看著他:「你真的希望我這樣?希望我就那樣忘了你,和別人去這樣摟抱……親吻嗎?」
肖然深深呼吸一下,微微閉上眼睛:「我希望你快樂。」
「你怎麼知道我那樣子就能快樂?你真混蛋!」
他心痛的握著她的雙手,捧到唇邊親吻著:「我是混蛋,只想著自己要你怎麼樣,卻不顧你的感受了,是嗎?」
「是!」她毫不遲疑的控訴。
「好,好,我保證,我們都會好好的,我再也不說那些混蛋話了。」
「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那個時候,我只想著要陪在你身邊,就是你一輩子醒不了,我也陪你一輩子。後來以為你死了,我覺得自己也要活不下去了……」
肖然伸出手臂將她緊緊抱在懷中,當時在啟安城外的山崖上,她不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一頭栽進江水裡的嗎,現在想起,他仍驚恐不已。
這個傻丫頭,倘若沒有他在,真不知還能幹出什麼傻事來。
「玥兒,玥兒……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所以,我向你保證,我們都會好好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嗯?」
閔玥兒終於止住了哽咽,重重的點點頭。
「本來是想要告訴你,我需要太子的幫助,可是我現在沒有機會和他說明白,所以,要你找機會給他說。」
聞言,閔玥兒眼中閃出瑩瑩的光,似乎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做些什麼事了:「嗯,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好。」
「具體的事情,我今天來不及給你說了,你只要告訴他我的情況就好,隨後我會找機會接近他的。」
「嗯,嗯,我明白。」
她連連點頭,肖然笑著捏捏她的小下巴:「別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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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肖奕揚此次是被李國舅差無相從麟德宮叫來國舅府的,自然,到了府中,李珂域等在廳堂中。無相、無言站立在旁。
「太子,先帝駕崩後,龍椅一直空著,你可知道,你作為一國儲君遲遲不能登基的原因是什麼嗎?」李珂域端著茶杯輕啜一口,說著太子登基大事,倒像是拉家常一般漫不經心。
肖奕揚有些意外,此時國舅突然提起這個話題,絕不是隨便問問的。
「父皇是被叛黨奸臣所害,這件事情雖然沒有公佈於眾,但朝野內外也是鬧得沸沸揚揚,如果不除奸黨,對不起父皇在天之靈,更難以我天啟臣民一個交代。」他只能順著他的意思試探的說。
「不錯,奸黨不除,朝廷不穩啊。」他又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現如今,下毒之人已經畏罪自盡,幕後主使之人也被繩之以法,總算可以告慰上天了。」
肖奕揚明白他說的下毒之人就是閔御醫,幕後主使之人就是肖王爺。
「國不可一日無君,即使老夫暫可輔政,也不是長久之計。連日來,朝中大臣們已經紛紛上書,質問老夫為何軟禁了太子,阻止太子登基。」
只見肖奕揚恭敬的一拜:「舅舅,那是他們不懂得您的用心良苦。舅舅您日夜為我天啟王朝操勞,不但要費心各方政事,更要為朝廷剷除蕪黨。奕揚慚愧,不能替舅舅分擔,整日裡不思正事,荒廢學業,是該在麟德宮自省才對,何來軟禁之說。皇位對我來說,誠惶誠恐,只怕不擔重任。」
如此綿軟的話,在李珂域聽來,即使半真半假,也非常受用。
肖然心裡明白,肖奕揚此人心機頗多,如果他真的這麼惟命是從,就不會出現從京城偷跑,一路隨行的那一出了。這一點,果真也蒙蔽了李珂域,讓他對這個太子掉以輕心。
「太子如此之說,說明老夫的良苦用心沒有白費啊。你既然已經開始思考責任的重大,說明你也日漸成熟,如此一來,登基之後,也可以傚法先皇,做個一代明君。」
難道他憂患已除,打算借自己登基掌握朝廷政權了?或者是想快馬加鞭乘勝追擊?肖奕揚決定繼續裝糊塗:「舅舅,奕揚不明白您的意思。」
「下月初八是千載難逢的黃道吉日,如今已是天時地利人和,老夫自當順應天意,輔佐你這個儲君正式登基啊。」
果然……他定還有後話!
「只是太子年幼,資歷尚淺。先皇將天啟王朝和輔佐新皇的重任交付於我,老夫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舅舅所言甚是,朝廷事務還要仰仗舅舅您的輔佐教導才是。」
「這輔佐皇上的責任重大,老夫思來想去,只能勉為其難,以攝政王之位才能擔當,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肖奕揚知道他終於提出了自己的意圖,而他是根本不可能反對的。李珂域幾乎是將最大的對手已經握在手心,他自然可以放肆胡來了。只是,他突然自封攝政王,就不怕引起朝中其他大臣的不滿嗎?即使他要消滅那些反對的聲音,也需要平平穩穩作了攝政王之後。肖奕揚直覺他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難道,他還另有什麼打算?
此時,他只能顯得畢恭畢敬:「此位非國舅莫屬,如此一來,奕揚才敢登這個皇位啊。」
「太子,你可知道老夫這也委實是受了先皇所托,任重道遠。」說著,他將手落在桌上一個錦布之上,用手掀起,是一塊方方正正的檀木板。
只需掠過一眼,肖奕揚就知道,那是閔玥兒手中的密詔,他拿在手裡看過的。肖然在一旁也看的仔細,立刻明白了這東西的由來。
「這個,是先帝傳於老夫的旨意,之所以一直沒有拿出來,就是想要等這個時機,等奸黨落網,朝野平靜了,便可依照此旨意,重整朝綱,助太子登基,輔佐天啟王朝的百年基業。」
肖奕揚一愣,這分明是從閔玥兒手中奪去的,現在變成了父皇傳給他的旨意!可惡,竟沒有料到他用了這一招。只要他說這是父皇給他的,那意思不就是父皇將朝廷政務全權委託給他了嗎?那麼他以此就堵住了朝中反對他的人的口——既是先皇的旨意,誰能違抗?
可是,他能說出來,這並非父皇給他的,而是秘密交給閔御醫的嗎?
他不能!
他一旦那樣說,就相當於說自己和叛黨是同夥,同謀將先皇毒殺,想要快速上位,那麼一來,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李珂域這一招,實在是讓人如同啞巴吃黃連。
只見李珂域雙手執起檀木板,起身緩緩踱了兩步。可以清晰的看見木板的一角有約摸兩寸寬的一條是後期拼接而成,那應該就是在葉城時,落在火護法手中的。
「減賦稅、裁冗兵、整軍紀、治河運——每一條都是先皇對於重整朝綱的金玉良言,老夫自當謹遵旨意,不敢有絲毫怠慢。」
減賦稅、裁冗兵、整軍紀、治河運——這就是密詔的內容嗎?肖然是聽玥兒說過這密詔裡的內容並沒有顯出對李珂域的不利,這真的讓人有些不可置信。他用餘光打量著肖奕揚,看到他的臉上並沒有絲毫詫異之色。這密詔是閔玥兒被抓時,一同落在李珂域手中的。而從陽關一路來到京城,玥兒應該已經讓肖奕揚看到過裡面的內容。此時李珂域讀的這些,他並沒有吃驚,說明,這密詔沒有假,真的是這樣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