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想要讓她知道這個秘密,他知道承擔這種秘密是很辛苦的,寧願她就將她當無言看,也許更坦然一些。
可是,他真的受不了她那樣恐懼又脆弱的在自己面前了,他無法抑制想要抱她吻她的衝動……無論如何,走到這一步,需要他加倍的小心謹慎。
陰森森的廳堂裡,只有四角矗立起的幽暗的燈火,搖曳著使地牢內顯得更加詭異。廳堂的一角赫然吊著一個壯漢,赤裸的上身佈滿著纍纍的鞭痕血跡。即使發如枯槁地遮住了臉面,肖然仍能肯定,此人非沙千里無疑——無相抓住了他!
李珂域似乎很閒情的坐在一邊的大椅上,看到無相、無言兩人的來到,他才開口:「無相,知道你昨晚抓回來的這個人是誰嗎?」
「認得那把飛梭刀,但此人應該不是那個捕頭趙光磊。趙光磊數月前不是已經死了麼。」
「不錯,此人並非趙光磊。但是,倒也算是我的舊相識了。」
李珂域起身踱了兩步:「貢品劫案的頭目,就是他——千里幫幫主沙千里。」
無相聞言,上前拿過一旁一個短柄匕首,挑起他的下頜:「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迷迷糊糊的沙千里抬眼看了一下,張口對他啐出一口濃血。無相眉頭立刻惡狠狠的皺起,順勢將匕首狠狠的劃入他的臉,頓時,鮮血從三寸長的傷口中淋漓而下。沙千里沒有吱聲,反倒哈哈笑起來。
這一笑讓無相惱羞成怒,揚起手就要將匕首插~入他脖子。肖然一驚,迅速執起桌上放的一顆刑罰用的三寸長釘,甩手而出,正中那匕首的鐵刃,並且硬生生的連同匕首深深釘在了背後的石壁上。
無相猛地回頭,意外地盯著他。
肖然鐵著一張臉,站在李珂域身側,抱拳微微拜了一下。
李珂域笑了:「無相,你太衝動了。這個人要殺,我還能留到現在嗎?」
無相眼角狠狠瞥過無言,心裡更加窩火。想必國舅爺又會覺得無言較自己冷靜吧。他不自覺的咬咬牙,又只得克制著:「大人,留著這個人有什麼用處?」
李珂域將眼光轉向無言:「你做事向來縝密周到,但是,你去梧州時,卻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肖然沉著氣,靜等他下文。
「小王爺……他真的死了嗎?」李珂域擲地有聲,且聲聲砸在他心口。
「怎麼?難道肖然詐死!」無相的雙眼立時圓瞪,吃驚地看看李珂域,又看看無言,卻露出一絲看好戲的意味。
「此人不除,始終是我的心頭大患。雖然那個火,說他中了他的奇毒,必然不會醒來,只有睡死一條路。但江湖奇人異士不勝枚舉,沒有親眼看到他的屍首,終究覺得不安。」
無相順著李珂域的話立即接口:「說來我也一直覺得蹊蹺,他好死不死,偏偏在官兵前去抄家拿人的時候死,讓人連個面都沒見上。也許真的有鬼!無言,你當時就沒覺得奇怪嗎?你不是一向都很謹慎嗎,你是親眼看見他屍首的嗎?」
看著無言一雙冷目狠狠瞪著自己,他終不再說什麼。
李珂域抬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我也是這幾天思來想去才覺得有問題,所以派人去了趟梧州,起墳驗屍。」
「怎樣?」
「呵呵,剛剛回人來報,那裡竟然不是一具屍骨,而是一壇骨灰。」
「這分明是欲蓋彌彰!」
李珂域回身向沙千里走了兩步:「此人和肖家關係匪淺,抄家前還在肖府,官兵去的時候就消失了……」
無相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大人是想從他嘴裡翹出實話吧,不難,交給我了!」說著,他就拿起了一旁鹽水缸裡浸泡著的鋼鞭。
沙千里沒有一絲畏懼,仍舊發出朗朗笑聲,雖然笑得很吃力,卻仍然底氣十足:「笑話,看見骨灰就是欲蓋彌彰了?你們不知道梧州喪葬的風俗而已,火化是對逝者最高的尊敬!倒是你們這幫惡人,竟然對已死的人都不放過,做出掘墳的事情,也不怕遭天譴!」
「啪!」鋼鞭已經狠狠落下,鞭上的鋼刺直打的那胸前的皮肉綻裂,立刻就血肉模糊。
「可著勁,問出來之前,別急著讓他死了。」李珂域對那血肉沒有絲毫感覺,就像在看一出馬戲一般。
他伸手向無言招了招:「牢裡的那個丫頭,就交給你了。」
肖然強壓著內心的波瀾,那邊沙千里隱忍的痛哼聲已經讓他心驚,這邊難道還要自己對閔玥兒動刑?
「如果小王爺沒死,必定會來救人,帶那個丫頭還去那個廂房,守株待兔。」拋下一句話,李珂域便離開了。
肖然從來沒有如此慶幸過,幾乎是忍著激動的心情向牢房深處走去的。但他仍反覆告誡自己……冷靜。
身邊跟著的護衛打開了牢門,微弱的火光只能看到牆角處蜷縮著的一個小小的身影。肖然的心劇烈地抽痛了一下,但他只是向一旁的護衛揚揚下巴,示意他去押著她。然後他便轉身率先走了出去。
看似平靜地走向階梯,身後仍然迴盪著鋼鞭摧殘下沙千里那近乎斷氣的悶哼聲。閔玥兒驚恐地看到那血腥的一幕,忍不住痛呼:「別打他,別打了!」
無相正發著狠,聽著那麼一個無所謂的人也敢來叫囂,手臂一轉,一鞭子就朝這邊揮來。
閔玥兒渾身一個哆嗦,來不及躲閃,就等著那手臂般粗的鋼鞭落在身上,卻只聽著耳邊「啪」的一聲響,並未感到應有的疼痛。
她睜開眼,才發現,那揮來的鞭子就在自己腦袋邊,被一隻強勁的大手緊緊握住,而那鋼刺深扎入皮肉,鮮血順著指縫瞬間染紅了手背。
「喲,你什麼時候也會憐香惜玉了。」說話的是無相,一副別有意味的語氣。
肖然依舊冷冷的,只鬆手將鞭頭甩了回去,轉身走上階梯。
倒是旁邊押著閔玥兒的護衛小心開口:「無相大人,她是國舅大人用來當誘餌的,您這一鞭子下來她就沒命了。」
「要你多嘴!」無相甩手就是一巴掌,摑得那人牙齒登時就斷了兩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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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入夜時分,廂房才有人送了半碗冷飯進來。閔玥兒看到站在房門口的肖然左手纏著紗布,差點落下眼淚。她強忍著,直到送飯的人出去,她急急站起身,剛邁出兩步,房門卻被肖然一把關住了。
一室冷清,獨留她一人矗立。剛剛他那一臉的嚴肅冷漠,讓她悵然若失。雖然那的確是一張無言的面孔,可是閔玥兒卻能感覺到肖然的氣息。他在生氣嗎?他在氣她的莽撞。
夜半了,閔玥兒躺在床上有些恍恍惚惚,身體很疲憊,可是腦子卻一刻也安靜不下來。就在她越來越焦躁不安的時候,突然感到唇上一片溫潤。
「別睜眼。」是肖然極其輕微的聲音。
閔玥兒乖乖地繼續閉著眼晴,任他的唇深深的壓上來,開啟她的唇瓣,細細吸~吮~著……顯然,他並沒有很放肆,著實是怕她忍不住嬌喚出聲。
「……為什麼要我別睜眼……怕我看到……不是你的面孔嗎?」
「你知道的……」他再吻她,一點一點,只是捨不得徹底離開。
「可,可我……想要看看……你的手……」
肖然將她自床上輕輕扶起,讓她背靠在自己懷裡,雙臂自身後將她攬住。
閔玥兒捧起她腰間他的左手:「很痛嗎,流了好多血。」
「只是手上這點,沒關係。若是到了你身上,只怕剩半條命就是好的。」
閔玥兒隔著紗布輕輕撫摸著:「都怪我,我不該那麼魯莽的。即使我再說什麼,無相他又不會聽,反而讓你陷入危險的境地,都怪我,都怪我……肖然,我知道你生氣了……」
「傻瓜。」他的右手輕輕撩~開她頸後的髮絲,一個輕吻落在她雪白的頸上:「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差點被你嚇死了,我真不該讓你回來。」
「不是的,我似乎都感覺到無相的一些反常,幸虧我和你回來了,不然你無法解釋的。」閔玥兒執拗地從他懷中轉過身,跪立在床,抱住他的脖頸:「只是我以後一定會小心的,不會再那麼莽撞,我會好好掩護你。」
「好……都靠你了啊。」他竟有心玩笑起來,在她耳邊呵著氣,惹得她想笑又不敢笑出來,只得埋頭往他懷裡躲。
她嬌嗔著砸他的胸膛:「你好大的膽子,你敢溜進房裡來,不怕被發現嗎?」
「子夜時分,守衛會換崗,門前的護衛看有我守在外面,也就安心離開了。但是換崗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那你快點走吧。」一炷香的時間該到了。
「嗯……」他又將她抱緊了下:「好捨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