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天下之女帝師 庭軒劫----樂正瑾瑜 第二百四十七章(大結局)
    「雪燕同宗來報,前幾日,老爺被宣進宮一同用膳,便再未出來,只是在今日,天未亮便抬出四具屍首,埋與荒郊野外。雪燕命人掘墳,確定是老爺一家子。」雪燕說的極為難受。

    上官千漠冷眼含淚,低眉沉思,大步躍出,一展輕功。

    樂正瑾瑜冷冷撇了一眼雪燕,便緊隨其後。

    上官千漠的輕功了得,樂正瑾瑜也不差,二人一前一後,便直奔朝歌而去。

    一天一夜未曾休息,換了四匹快馬,才趕到朝歌。

    而此時的朝歌己是萬賴俱寂,只有冷月閃爍著清白的光芒,

    如此月色,實在迷眼,但現如今也沒了這詩情畫意的興致。

    雖說皇宮戒備森嚴,卻還是擋不住上官千漠及樂正瑾瑜的能耐。

    安陽落夕此刻正在上書房裡,呆望著棋子,一會便又看看窗外的冷月,甚感孤寂。

    突兀的,千思萬想的人兒終於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安陽落夕以為自己看錯了,盯睛一望,卻是上官千漠,無差。

    剛想上前,卻又瞧見緊隨其後的樂正瑾瑜,頓感身子僵硬。

    上官千漠自是不信安陽落夕會做出有負自己的事情,他不同,他不會,這其中定是有緣故。

    安陽落夕一瞧上官千漠有些蒼白,又略帶疲倦,還有掩不住的焦慮神色,便知她是來興師問罪的,自己終究是負了她,未能保上官府的周全。

    「是不是你的主意?」上官千漠問的輕柔,自己不過就是來要個答案。

    「何主意?」安陽落夕坐在軟榻之上,目光淡然,淺淺反問。

    「上官府。」

    「是朕的旨意。」安陽落夕輕言作答,隨即把手心裡的那一顆白子扔進棋盒裡。

    上官千漠微微蹙眉,似是以為自己聽錯,而他不過是在敷衍自己,才作的如此一答。

    她不信安陽落夕會負了自己,他雖然也是個絕情絕義之人,卻不能相信他對自己亦是如此,又輕聲問了一句:「為何?」

    「上官既要成庭軒的皇后,還顧得上什麼!」安陽落夕雙目揚起,冷冷望向上官千漠身後的樂正瑾瑜。

    上官千漠冷笑:「皇上聽信小人讒言,不怕後悔?」

    「上官是來要朕命的?」安陽落夕的眼眸回落到上官千漠身上,帶著清新和憂傷,緩緩起身。

    一片寂靜,冷月照向安陽落夕那俊美如斯的臉頰。

    上官千漠似是又想起,他婉然嫣笑,對自己承諾:「落夕自會保上官府的周全。」

    提問的人始終不願相信,作答的人卻似是要堅硬到底。

    「安陽落夕你再說一遍,是不是你的旨意?」上官千漠威嚴再問。

    他若再說一個『是』字,便與他恩斷義絕。

    四條人命!自己的父親大人,徐復雅,二個胞弟,他怎能這般恨心!

    他果真把他們當成了人質,他是殺了自己全家的兇手,他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若他真不記念以往情份,也該想想,當初上官千漠身披嫁衣,到底為何?

    錯了,終究是錯了。

    從他願意讓自己嫁去庭軒之時,便該認清楚,

    自己也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罷了,與花千月,與靈姍,有何分別!

    安陽落夕見不得上官千漠這般落莫的神情,微微側身,淡淡回應一個「是」字。

    他能對她說,這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所為,然後便放任她去砍下自己母后的首級,他能嘛!?

    他恨,他怨他的母后毀了上官千漠對自己的信任,卻還是要頂下這罪。

    她自不會信的,但她不得不信。

    是我安陽落夕負了你,千漠,到底我該如何作,才能挽回!

    你,我,二人,中間不止隔著一個朝歌,還有庭軒,現在又多了一件血海深仇。

    沒的選擇,我安陽落夕沒的選擇!

    從來都沒有選擇的權力,唯一的一次自主選擇,己在你嫁去庭軒之時,便錯過了。

    打望一眼遠處軒昂而立的樂正瑾瑜,

    長途漫漫,他也同她一起前來,自是感情甚好,否則何必成雙成對。

    日日思念,時時懊悔,卻還是求不來自己要想的結局。

    既然他對她好,便放手,便讓她恨自己。

    「落夕,上官再問一次,是不是?」上官千漠語氣轉柔,透出一絲企盼,不厭其煩的又了問一遍。

    安陽落夕甚是感動,

    她自是不會相信自己負了她,這便夠了。

    她最懂自己,她終究會明白的。

    「你既要成為庭軒的皇后,又怎會念得起朝歌,念起落夕!」安陽落夕清淡回應,輕笑一聲。似是在嘲笑,似是在悲鳴。

    「嗖」一聲,冷劍出鞘,直刺安陽落夕的喉嚨,卻又在前一寸,停了下來。

    上官千漠冷冷望他,卻始終下不去手,捏在手裡的劍柄都潮濕起來,卻還是不願去割破他的喉嚨。

    樂正瑾瑜平靜如水,上官千漠雖拿劍指著安陽落夕,但他知道,她不會刺下去。

    她對他,下不了手!

    且在以後,她會懊喪,會痛苦糾結,到底該如何面對那血海深仇。

    但自己卻不同,她下不了手,便讓自己幫她做,縱然自己萬劫不復,也好過讓她痛苦!

    「上官府的仇,上官一定要討回來,今日念在你我以往情份上,暫且放你一馬,帝君保重。」上官千漠悠然轉身,準備離開,卻見上書房被重重侍衛包圍住。

    太后悠然的走進來,冷喝一聲:「給本宮殺無赫!」

    「誰敢!」安陽落夕怒吼!冷眉森寒,任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上官千漠與樂正瑾瑜打了一個眼色,便躍身翻空而出。

    太后不甘,輕輕使了一個手勢。

    瞬間冷箭齊發,不想只打了個轉,便又齊齊落在自己的腳下。

    太后花容失色,幸得一侍護衛駕,

    書房裡突聽到清脆的三下彈劍聲,清脆響亮,一柄長劍扔落在安落夕的面前,分成了兩截。

    又是一句冷語響起:「你我二人從此恩義兩絕。」

    安陽落夕望向自己腳邊的斷劍,似是一股難掩的悲痛要把自己淹沒,疼痛難當。

    太后上前,慍色到:「皇兒今日且看到了,她上官千漠到底安的什麼心!」

    「母后自以為是,卻不知己把朝歌陷入滅朝之境!」安陽落夕怒不可遏。

    若不是她,上官千漠怎會如此?

    且不去說朝歌滅不滅,

    便是真要被滅,也是理所應當,

    若不是有她上官千漠去庭軒,何來這金鑾大殿,何來這皇上萬歲!太后千歲!

    太后猛然一驚,退了二步,驚恐萬狀看向安陽落夕,他似是要吃了自己,他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卻為了一個女子這般對自己。

    她不再是自己所知的安陽落夕!

    他徹底被一個女人給妖魔化了!

    太后一拂衣袖,大步離開了上書房。

    留下安陽落夕一人享受這無盡的悲痛,

    高雄微微走前,似要扶起滑倒在地的安陽落夕,可他卻不肯起來,他愣望著那柄斷劍,痛不欲生!

    庭軒比朝歌安逸,

    沒有了王皇后的糾結與心機,安定許多。

    太后也安分守己起來,終日只待在寢宮裡吃齋念佛,不問世事。

    諾大的一個後宮,只留上官千漠一人在此,其它的妃子娘娘一併己都打發走人。

    微風帶過的花瓣輕落,淺淺蓮花帶笑,也終究覺得美不起來。

    自朝歌回來後,淋淋不斷的下起雨來,似是上官千漠的心情。

    不知是急火攻心,還是憂鬱成疾,上官千漠近段日子的身體,總是虛弱無比,吃了大堆的補藥,也不見起色。

    雪燕和青曼甚是焦急,紫煙自是手傷好後,終日在御膳房裡,變著花樣弄點心,也討不了上官千漠的興趣。

    夏顯沫及樂正錦程頻頻進宮來探過幾次,逗趣耍寶,唱戲玩笑,無所不用其極,也終不見她有張笑臉。

    她,有了心病。

    且,還是極其麻煩的心病。

    上官千漠思前想後,終得不出一個結論。

    她自是不信安陽落夕會如此,到底是什麼原因?

    他為何要這般做?他不會不知道,縱然自己真的在庭軒為後,他也不該殺了上官渡,他應該拿他們來威脅自己。

    以他的儒智,不會笨到連這種利害關係都想不通!

    那便是有另外其它的原因,或者,連他都是在一片茫然之中。

    這朝歌還有誰可以主宰人的生死?太后,除她,還有誰?

    夏顯沫連開了幾貼藥過來,紫煙定時煎好,便讓雪燕端過去給上官千漠服下,日日都不落下。

    這藥甚是奇怪,服下之後,只泛睏意,直覺得頭沉的很,不久便昏昏欲睡起來。

    不睡倒還好,但這一睡,便是睡上整整七日七夜。

    醒來不知是幾時,身子倒覺得舒服許多。

    上官千漠輕輕掀開被子,卻見紫煙靠在方桌上。走上前去,輕輕推了一把:「紫煙。」

    「小姐?小姐你終於醒了。」紫煙臉色發亮,上下打量起上官千漠,眼見沒事,便長長鬆了一口氣。

    上官千漠不知何意,不過睡一覺,便這般大驚小怪:「此話怎講?」

    「小姐您這一睡,便是睡了整整七日七夜。都快急死紫煙了。」紫煙嬌羞一笑,甚是開心上官千漠終於醒過來。

    「為何會這般久?」上官千漠微微蹙眉,疑惑不解。

    「也不知,夏大夫說小姐是急火攻心,過於傷心。這藥便是治這個的。」紫煙搖搖頭,也甚是不懂。

    上官千漠被紫煙扶住,坐在軟榻之上,紫煙轉身便去泡了一杯清茶,又把每日都準備好的糕點端到上官千漠的面前。

    上官千漠邊思量,邊端起桌上的茶杯小抿了一口,又拿了幾塊糕點充飢。

    這一覺似是睡的太過深沉,蹊蹺的很,怎會無緣無故就昏睡了七日。

    突兀的,聽到青曼從未有過的焦燥聲音:「紫煙,主上到底醒過來沒有?」

    上官千漠抬眼一瞧,便見青曼一臉憂心忡忡的臉色,突又轉為大喜,一把撲過來:「主上,快去看看吧,朝歌要亡國了!」

    「什麼?!」上官千漠驚愕,手裡的杯子跌落在方桌上,茶水灑了一桌,也顧不得,立馬換裝騎馬直奔庭軒的軍營。

    耳邊的風呼嘯而至,刮的臉頰有些生疼。

    此刻最關心的是,安陽落夕身在何處,他在何處?

    樂正瑾瑜定會為自己報仇,便要賜他一死。

    馬蹄揚起沙塵,裙擺肆意擺動,

    越靠近軍營,越覺得恐懼,冷風拂面,越發清醒。

    而此時的樂正瑾瑜正在軍營裡翹首以待這場戰爭的勝利。

    朝歌,終在自己的手中,

    且安陽落夕,定要為上官千漠的上官府償命!

    想他安陽落夕抵死相擋,也不可能會贏過庭軒的大軍。

    上官千漠定會不忍心為上官渡報仇,但自己不是,縱然自己不得好死,也要為上官千漠報仇。

    朝歌己對自己沒有吸引力,只為安陽落夕而去,他定要對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價。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安陽落夕手裡的朝歌原本就是上官千漠賜予他的,現在就一併的還回來。

    馬兒都還未到帳營處,上官千漠己是一個躍身翻轉,站落在帳外,輕手撩起,急急出聲:「樂正瑾瑜!」

    樂正瑾瑜喜出望外:「千漠,你醒了!」

    「你為何要攻打朝歌?」上官千漠的青絲滑落,臉色有些潮紅,樂正瑾瑜有些心疼,輕手拈起髮絲,輕佻起她白皙的下巴,說的理所應當:「自是為你報仇。」

    「朝歌是落夕的命,你會毀了他!」上官千漠指尖冰涼,拂掉樂正瑾瑜的手指。

    「他殺了你的父親!」樂正瑾瑜瞇起雙眼,似有些不敢相信。

    她,還敢說她不愛安陽落夕?

    他,殺了她的父親,如此血海深仇,她都能放下?

    她到底是何心境,她對他的情義,果真濃到連殺父之仇都可以拋卻腦後!

    「他不會殺上官府上的人,這其中一定有誤會。你不該自作主張,把我迷暈了,去攻打朝歌!」上官千漠堅硬回應,語氣懾人。

    「縱然不是他所為,也是同他有密切關係的人所為!你自是下不了手,就讓瑾瑜替你報仇!」樂正瑾瑜紅著一雙眼。

    她就是捨不得,捨不得同他的情,同他的義!任何事都替他找借口!

    老早便想到,若不是他安陽落夕所為,也是他母后所為,縱然是誰,都一樣,都要死!

    「樂正瑾瑜……安陽落夕不是你的仇人,他身不由己,他不及你萬分,你為何要如此?他不可以沒有朝歌,沒有朝歌,他只有一死,但你不同,你沒有朝歌,還有庭軒,還有上官千漠!他一無所有!」上官千漠言語犀利,字字句句說的淒涼。

    落夕……他一無所有……

    「千漠……」樂正瑾瑜緘默。

    他真的不知,她是這般想的。

    突然軍營外有士兵來報:「皇上,朝歌的帝君棄甲而來。」

    上官千漠愣住了。

    自己居然恐懼見到安陽落夕,

    若說他使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她便使他成了真正的亡國之君。

    他最終的朝歌,從此永不再屬他的名。

    是對是錯,或許只有天知、地知。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自己因借了上官婉兒的身子才得己重生,何況應允了空空大和尚,要護他一生周全!

    縱然都不是,也同他早己有了父女之情,徐復雅對父親及自己盡心盡力,還有那麼可愛的兩個胞弟,一家四口人,未免太過淒慘!

    方才瑾瑜並沒有說錯,就算不是他安陽落夕所為,也定是他最親近的人所為。

    思量一番,便轉身出去見安陽落夕。

    終要見一面的,逃都逃不過!

    樂正瑾瑜見上官千漠走出賬營,也緊隨其後。

    安陽落夕一身青衣長衫,他早己脫下身上的戎裝,他始終不願意以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去見上官千漠,何況現如今自己己是亡國之君,俊美如斯的臉上依舊白皙媚人,卻顯蒼涼許多。

    「千漠。」安陽落夕見到上官千漠,低語輕喚,慢慢往前走,眼底雖有悲愴卻始終溫情。

    她一點都未變,依舊有著迷人眼眸,

    依舊還是那個讓自己魂馳夢想的女子。

    她的眼眸裡沒有恨意,沒有對自己的恨意,她能明白,自己從未要負她。

    終以為要能再見她一面,是個奢望,

    而如今,她便在自己眼前,但自己的心為何就這般疼。

    若是同她一生都無緣,無份,

    就算死守著朝歌,又有何意義。

    上官千漠見安陽落夕這般憔悴模樣,不免有些悲憐,

    輕步前移,還未走到跟前,安陽落夕己口吐血絲,斜斜倒下。

    上官千漠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他,慢慢讓他先坐於地上,眼眸裡甚是詫異,輕問:「為何?」

    「因你不會殺我,而我又不在戀世,便自行解決。憶漠顏的毒藥甚得落夕的心。」安陽落夕靠在上官千漠的手彎處,輕言訴說。

    「憶漠顏」??上官千漠詫異,他居然服此毒!

    拿出絹帕,輕拭他嘴角的血跡,

    暗念他說的無差,自己真的不能手仞與他。

    若真是下得了手,便在那一次就割破了他的喉嚨。

    「母后的所為,便是落夕的所為。落夕理解,所以落夕也不能讓你殺了我的母后。望千漠體諒。」安陽落夕淺笑,說的清淡,眼眸晶瑩閃爍著光芒,那是恨愛,混雜著落莫。

    上官千漠惱他,為何當時不說,為何不願說!

    但若說了,自己便能放過他母后嘛,未必會!

    他寧可自己誤會他,縱然失去朝歌,也無悔!

    又若是他肯對自己說出實情,或許又是另外的結局……

    不會的,依舊是一樣的結局,依舊痛苦。

    自己雖對安陽落夕下不了手,卻對太后可以痛下狠手,同樣的,安陽落夕也會糾結悲痛。

    結局都一樣,並不會因此而發生任何改變。

    這便是無奈,人生的無奈。

    「千漠,還記得那場大雪嘛?落雪憶漠,漫天飛舞,甚是懷念。可曾記得那冷月,猶如你的性情。你終不願意靠近我。」落夕苦笑,隨即看了眼上官千漠身後的樂正瑾瑜,緩緩接口,「也無礙,終有人更懂你。」

    他才是她的良人,她的眼裡只有他,那日她與他同來自己的上書房,便看出來了。

    愛一個人是敏感的,只是一個眼神,便知勝負。

    自己負予樂正瑾瑜,這一生都是。

    「落夕……」上官千漠止不住的心酸,連眼眶都不自覺濕潤起來。

    「如果當日,落夕願意放棄朝歌,千漠願意同我走嘛?」安陽落夕終於還是忍不住要問出口。

    他輸了,輸給了自己的慾望。

    曾經一個念想,卻也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亦或是當初打住那個稍縱即逝瞬間的念想,是害怕上官千漠不肯應允自己帶她走。

    趁著還有機會問她,便想要一個結果。

    上官千漠微微點了點頭,輕吐一句:「願意。」

    安陽落夕微笑如焉,美的令人心痛。

    輕輕伸手握住上官千漠腰間的那塊自己親手刻的金牌,眼角劃過一顆清淚,低語:「還記得落夕曾說過,想牽著千漠的手一直走到輪迴的盡頭,至今從未改變過。一切都是落夕的錯。」

    上官千漠的淚比安陽落夕落的晚,

    他己閉上雙眼,未曾見到上官千漠這一顆為自己劃落的淚珠。

    手己松落,捏不緊那塊金牌,就似這一生從未捏緊過朝歌,從未握住過上官千漠的手。

    他終究不能陪在她的身邊,總是差最後一步。

    安陽落夕另一隻手緊緊握著,上官千漠掰開一看,卻是兩顆一黑一白的棋子,瞬間滑落出指間。

    上官千漠用盡全身力氣去抱住他,下顎靠在安陽落夕的頭頂,止不住的眼淚劃落,一幕幕往事湧上眼前——

    皇宮的長巷中,牽起指尖,月色之下輕走,安陽落夕淺笑如媚:「朕想一直牽著上官大人的手,一直走下去,直到輪迴的盡頭。」——

    身弱體乏,深夜來訪,只為送一碗八寶粥:「這幾天,都不曾來看你,上官大人不會怪朕吧——

    橫眉怒目,拂袖毀了一地的子:「便是落了一地的子,朕也無悔。」——

    元宵之夜,輕手單提五綵燈籠,送至宮門口,輕披風衣淡語:「朕知道上官大人在擔心什麼,不會讓大人失望的。朕自要保大人的周全。」——

    嫁衣飛揚,他暗泣:「千漠,曾記得有一日,落夕做了一個夢,就是這樣緊緊的擁住上官千漠。」

    這一切都是一個夢,

    落夕,

    我上官千漠,欠你的情,欠你的愛,欠你的義。

    該如何去償還。

    對不起,該怎麼樣才能挽救這一切。

    毀了你的夢,你的朝歌,你的夙願,該如何從頭開始。

    落夕,求你別死!求你恨我!

    憶漠顏……為何要去喝憶漠顏!

    落夕……

    你不是我親手所殺,卻也是為我而死……

    樂正瑾瑜站在一旁,只見上官千漠擁住安陽落夕,就是不肯鬆手。

    他從未見她如此的傷痛過。

    上官千漠側過頭,雙目通紅,小泣地問了一句:「你為何不只是無名……」

    樂正瑾瑜蹲下身子,緊緊抓住上官千漠的肩膀,無言以對。

    冷風拂面,吹不干臉上的淚痕,

    白緞飛揚,淒入肝脾,

    忘不掉的那抹笑,失不去的那顆淚,總在眼前浮現。

    整整七七四十九日,上官千漠守在安陽落夕的靈位前,不斷念誦金剛經。

    事畢,便塑墓於朝歌皇陵,碑上只刻「安陽落夕」。

    右下方單刻千漠一名。

    細長的手指滑過最後夕字的一點,終不願意離開,似是手指一落,便真要陰陽永隔。

    上官千漠取下腰間的金牌,與那兩顆黑白棋子一起,把它埋予墓前。

    暗念:落夕,讓它陪你,你便不會再寂莫。

    皇陵群山圍繞,陽光縷縷,卻透著無盡的落莫來。

    他,終究要在這裡長眠不起。

    落花如夢淒迷,麝煙微,又是夕陽潛下小樓西。

    上官千漠悠悠黯黯,忽然想起這首詩來,甚覺悲愴。

    樂正錦程,樂正瑾瑜各立上官千漠兩旁,一臉的凝重。

    青曼及雪燕站在最後面,低頭默哀。

    上官千漠微微站起身子,往前輕步前移,輕風吹揚起她的青絲,那麼嬌媚柔情。

    樂正瑾瑜似覺不對,連忙喝住:「千漠!」

    上官千漠側臉淡眼望向樂正瑾瑜,夾雜著無盡的淒婉。

    他,無名,瑾瑜終也落進了自己的心裡,情愫藏的再深,卻終究也是有緣無份。

    自他送上一錠黃金,便就映進了自己的心裡,沉默的依靠,默契的念想,他身為一國帝君,卻甘願做自己的下人。

    可他也是傷害安陽落夕的一個兇手,同自己一樣,都欠了落夕。

    他不該毀了落夕最後的夙願,不該送他憶漠顏,更不該為自己去報那個殺父之仇,但這殺父之仇又該如何作罷?

    又錯了,又是上官錯了……

    今日的一切,就讓自己一併償還給安陽落夕。

    樂正瑾瑜有些焦急,樂正錦程也看出些不好的端倪,輕言:「那裡太過危險,站進來些!」

    雪燕和青曼也想出身阻止,卻見上官千漠抽出腰間的軟劍,抵住自己的脖子:「都別過來。」

    「千漠,我知道我不該毀了安落夕的朝歌,你給我一次機會,求你!」樂正瑾瑜眼裡全是通紅,他第一次這樣求人,他不想失去上官千漠。

    若他知道這故事的結局會是如此,便一定不會去奪了朝歌,也定不會毀了與安陽落夕的誓言。

    「瑾瑜,你不該認識千漠,千漠欠了落夕,不知該如何償還。落夕是為上官而死,上官千漠無法釋懷,忘了千漠吧。」上官千漠清淡一望,眼眸似是有無盡的傷懷,卻堅定執著。

    步子又往後退了幾步,便丟掉長劍,縱身跳下崖壁。

    「不要!千漠!」樂正錦程急急上前,想伸手拉住她,卻只握住一條絲緞,側身一望,卻見樂正瑾瑜躍身,也跟著跳了下去。

    樂正瑾瑜只管緊緊抱住上官千漠,他只要抱住她,便好。

    青絲張揚,裙袍亂舞,二人緊摟著,一同往下墜落。

    「不……皇兄!∼千漠!∼」樂正錦程跪倒在地,雙手緊握絲緞泣不成聲。

    他居然同她一起跳下去。

    他不要朝歌,不要庭軒,不要帝位了嘛?!

    自己為何這樣無用,沒有那樣勇氣同上官千漠一起去死!

    青曼被雪燕死死拉住,跪倒在地,哭泣著勸慰她別衝動。

    「主上!你為何棄我!」青曼痛哭流涕,手指深深陷入土裡,隨即又抓起雪燕的衣襟,「去找!去把主上找回來,她不會棄我與不顧!」

    「青曼!主上不會死的,她自不會棄我們,她會回來的。」雪燕狠狠點頭,卻不敢去深想。

    塵埃落定,便能開出最美的花來……

    猶如飛花輕舞,終要飄然在地,而後化作春泥,等待新的枝芽。

    人生,總有不同的心境,便看你如何念想。

    似生卻如死,求死便憐生。

    樂正瑾瑜緊緊抱住上官千漠,只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他知她為何這般,縱然她要去死,自己也會陪她一同,決不讓她孤寂。

    安陽落夕,終是自己欠了他,

    所以讓千漠也不能原諒自己。

    但自己欠的最多的人,終是她千漠,

    不管是生,還是死,

    只要能緊緊握住她的手,便是幸福的。

    生生死死都要陪著她,永不分離。

    這便是我樂正瑾瑜此生最大的夙願。

    二人的雙手交叉著握緊,耳邊的風聲呼嘯。

    上官千漠緊靠在瑾瑜的懷裡,甚覺安慰。

    無名……瑾瑜……

    你毀了落夕的朝歌,贈他憶漠顏,

    我卻不忍心殺你。

    我在賭,賭你是否真心願意同我一併去死,去生。

    我無法面對,不能釋懷,

    你不該毀了朝歌,那是落夕的朝歌。

    不該贈他憶漠顏,他不該到最後都沒的選擇,

    落夕,對不起,

    你的情、你的愛、你的義,只能用死來償還。

    千漠無法應允你,沒有辦法讓你牽著千漠的手,一直走到輪迴的盡頭,

    因,

    千漠想緊握樂正瑾瑜的手,不願放開。

    所以,請原諒,

    連臨終說的那句「願意」也是偽心的話,

    一併原諒千漠吧。

    沉入湖底的是緊緊相擁的二個人……

    完結。

    荼蘼莫顏的心情:

    我為落夕整整傷懷了一本文,我終不願意再寫他,太過心酸痛苦了。

    此文,若無人賞,便孤芳自賞。

    順便提一句:新文籌備中,很快開文,至於書名,支持喜歡顏兒的親們可以去作者相關作品那裡尋。總在那裡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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