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道裡,風呼呼的吹著,帶來了一波又一波的涼意,明明已是初春了,可天空中的陰霾讓人猶覺得處在寒冷的冬天,在走廊的盡頭,揚風一口接一口的吸著煙,看向遠方的眼神讓人猜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一身黑色的風衣將他整個人襯托的猶如黑色的撒旦,尤其是那一綹垂在額前隨風舞動的碎發,更給他冷凝的氣質中平添了一絲邪魅的味道。單是這樣的站著,他就成了一道風景,引來過往行人的頻頻側目。
將最後一口煙深深的吸進肺裡,一個完美的拋物線之後,煙頭穩穩的落入了一旁的垃圾桶裡。
仰起頭,他靜靜的看著外面灰濛濛的天,連日來的晴朗天氣終於在這一日終結,給這個初春的早晨平添了一絲涼意。緩緩的將胸口的那一口悶氣吐乾淨,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決定在慢慢成型。轉身,他大踏步的向病房走去。
病房裡,沈流年已經醒了,正拿著一塊濕毛巾小心的給林子萱擦著臉,那神情專注的模樣一下子讓揚風停住了腳步。
良久,在一切都擦拭完成後,他才緩緩的走了進去。
看見他,沈流年並沒有感到很驚訝,這個時候如果他不出現才是奇怪吧。
「有時間嗎?我們談談。」話是對著沈流年說的,可是目光卻是投注在了林子萱的臉上。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話可說。」沈流年冷冷的回了一句,直覺的,揚風討厭他,而他,顯然對他也不感興趣,既然如此,這樣的兩個人就沒什麼可談的了。
「是關於子萱和那個孩子的。」說完,揚風扭頭走了出去,他敢肯定沈流年一定會跟出來的。
果不其然,五分鐘不到,沈流年也出現在了醫院門前的花園裡,早春時節,只有幾株迎春花在迎風綻放,散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清香。那青草特有的香氣更是讓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甜甜的味道。
「說吧」站在他身後,沈流年淡淡的說了一句,手插在西裝口袋裡,那一臉冷漠的表情引來過往女人的頻頻注視。
無疑,隨便往哪裡一站,他們都會吸引所有人的眼球,長的一模一樣的人並不奇怪,可如果這兩人都長的禍國殃民,那就另當別論了。
「你確定你想知道,別忘了,你可是有婦之夫。」看著他,揚風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他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男人,卻沒想到……
「這個不用你提醒我。」如果那段婚姻真的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那麼他或許會考慮解除它,一瞬間,安沐宇的一句話就這樣跳入腦海。
「如果你愛一個女人,記著就不要讓她受傷害,而婚姻會是對一個女人來說最好的保證。」
以前他不這樣認為,總以為能得到一個男人全部的疼寵就是愛一個女人最好的表現,可現在他有點懂了。如果那樣真的有用的話,他不介意嘗試著用一次。
「寶寶是你的兒子,知道吧?」揚風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從那張平靜的面孔上看不清楚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我知道」沈流年點了點頭,一雙深邃的瞳孔如潭水一般深不可測。
「很好」唇角微微上揚,揚風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男人敢做就要敢當,這點他還算有種,「那你知道寶寶得了白血病嗎?」
「你說什麼?」一句話如五雷轟頂,沈流年就這樣愣在了那裡,「你再說一遍,是誰得了白血病?」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問了一遍,怎麼可能呢?寶寶怎麼可能會得那種病?他是那麼的可愛,至今他仍然清楚的記得他咧嘴輕笑的模樣,那樣的惹人憐愛。
不,一定是揚風搞錯了,因為他恨他,所以才會編出那樣的話來報復他,寶寶怎麼會?不會,絕對不會。
揚風離去多時,沈流年仍是呆呆的站在那裡,想張開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響。
迎春花依然在風中搖曳著,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姿態。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顫巍巍的放進嘴裡,可點了幾次火都沒有點著,最後只是將香煙從嘴邊拿下來,然後在手裡慢慢的搓成碎末。
天空灰濛濛的,就連空氣都彷彿讓人窒息了,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卻覺得胸口更加的憋悶,那種感覺就像有個人扼住他的喉嚨,想喊,喊不出來,想動,卻發現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就這樣默默的站了許久,眸子裡的光由初時的不敢相信到現在的平靜接受,接受過後,他的心中有一個念頭在慢慢成形。轉身,他大踏步的向病房走去。
病房內,林子萱仍在沉沉的睡著,長如蝶翼的睫毛微微眨動了幾下,臉上是一種痛苦不安的表情。關美月一臉擔憂的看著她,而揚風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從那張平靜的臉上看不清他心底到底在想什麼。
還搞不懂心痛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只是覺得心一揪一揪的,那種感覺就像是一隻木偶,線一直攥在別人的手裡。
「阿姨,麻煩你照顧一下子萱,我有事出去一會。」沈流年輕輕的說了一句,看向林子萱的目光溫柔而堅定。也是他該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好,你先去休息吧。」關美月一臉關切的看著他,眸子裡有著濃濃的擔憂。
看都沒看揚風一眼,沈流年轉身而去。
車子在平坦的柏油路上急速的行駛著,開著車窗,風一股腦的全灌進了車子裡,一頭凌亂的碎發隨風狂舞,那張俊美如撒旦的臉上此時卻是一片冰凝。音響已經開到了最大,那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充斥著車廂內的每一寸地方。
「蘇珊,我今晚會回大宅吃飯。」許久,他還是撥通了蘇珊的電話,反正總是要面對,那早一點和遲一點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大宅?」那端,蘇珊的聲音有著一絲驚訝,「真的嗎?」後面的一句則是充滿了驚喜和不敢置信,「我通知爺爺。」
「隨便你吧。」說完,沈流年便掛斷了電話。
暮色沉沉時分,那輛白色的法拉利跑車一路前行停在了那棟古色古香的大宅前面,還沒下車,就看到頭髮都已花白的管家和從小將他帶到大的張媽正等在門口,一看見他的車子來,連忙從裡面走了出來。
「少爺,你可算是回來了,真是謝天謝地。」開心的挽著他的手,張媽的眼睛笑得都瞇成了一條縫。
「張伯、張媽好。」沈流年恭敬的行了禮,對這兩位老人,他是滿心的尊敬,當年爸爸還在世的時候,就一直告誡他,這兩位老人是秦家的功臣,一定不能怠慢了,所以從老爺子開始,就對他們格外的禮遇,甚至一度曾讓他到公司身居要職,可後來張伯說自己年紀大了,那些商場上的事情還是交由年輕人去打理,後來也就慢慢的退了下來。雖然老爺子贈送了他們兩套別墅,還有一些地產,可老人說在這裡住了幾十年早就習慣了,所以便一直在這裡以管家自居,也幸虧有他,否則,爺爺那火爆脾氣一旦發起來就真的沒辦法收拾了。
「回來就好,老爺子在客廳裡等著你呢。」張伯一臉慈祥的笑,拍拍他的肩膀如釋重負的出了一口氣。這對祖孫倆,脾氣都倔的要死,果然身體裡都是流著秦家的血。
「快進去吧,張媽做了你最愛吃的可樂雞翅,你要是再晚來一會,估計就該涼了。」說著,張媽牽著他向院內走去,在半路上的時候,小聲的給了他說了一句:「今天早上,老爺子的心臟病又犯了,一會說話注意點啊。你都不知道聽說你要回來,他有多高興。」
一句話,沈流年那本來笑意盈盈的臉一下子斂去了所有的笑容,一言不發的他跟著張媽走了進去。
看見他進來,蘇珊連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臉上有著一閃而過的驚喜,「回來了。」她裝作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可那嘴角微翹的模樣卻洩露了她心底的情緒。
「嗯」微微的點了點頭,沈流年低低的應了一聲。抬頭看向沈毅的時候,他只是撇過頭冷冷的哼了一聲。
「不孝子,你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呢。」沈毅開口就是將他一頓臭罵,可在那聲聲責罵中,卻隱藏了濃濃的關懷和擔憂。
「我今天來是有事情要說。」沈流年仍是一臉淡淡的表情,只是在視線看向蘇珊的時候,臉上有著一絲不自然的神色。
「哼~~~」一道重重的哼聲之後,沈毅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時間,在場的人都是一臉的尷尬,只有沈流年仍是坦然自在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點上,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濃濃的煙霧中,他默默地注視著在場的所有人。
腿搭在茶几上,在淡淡升起的煙暈中,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看到他這副表情,蘇珊的心裡有一股不安劃過,揮退所有的人,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有事嗎?說吧。」她的表情又恢復成以往的淡漠,只是端著咖啡的手在微微的顫抖著。
良久良久,沈流年才睜開眼睛,「我有件事想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