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風瑟瑟,落葉翻飛,被秋風吹皺的池水,正泛著凌凌的光,幾叢菊花開得娉娉婷婷,鳧鳧娜娜,一隻白鷺從天空飛過,扇動著它潔白的豐翼,傲然地飛向前方,它是在飛向它的家園嗎?一定是的,它有它的家,可是我的家又在哪裡呢?放眼望去,對面一棟大廈樓下的石凳上坐了許多人,兩個或三個一排並坐著,在那裡悠閒的聊天,可是,快樂是她們的,自己呢?何時才能這樣淡然悠然?總是被生活牽著鼻子跑,像隻驢一樣張嘴喘氣,在以「數目」論英雄的社會裡,什麼都能容下,就是容不下「真心」,朋友雖多,卻須站得遠才能看得清,要助其短而避其長,相交才能長久。在忙碌奔波揮汗落淚的日子裡,早已忘了在心上拂塵除垢,俗不知只有不時地拂塵除垢才能在寧靜中獲得自在。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風景,李沁沁深吸了一口氣,心裡舒暢多了。其實,人生就在這一呼一吸之間。想到此,她不禁笑了,這一笑竟然不可收拾,幾乎笑得岔了氣,「你是怎麼啦?」蘭西被李沁沁瞬間變幻的情緒給搞蒙了,他被嚇怕了。她還是笑著,「你別這樣笑,別讓自己受傷了。」蘭西不知該如何是好,情急之下,他從背後抱住了她,慢慢地將她掰過來,面朝向自己,他看見了她眼角的淚。「沁沁,你別總是尋思著想死,答應我好嗎?生命是父母給的,任何人都沒有權利拿走它,答應我,咱們都好好的,好嗎?」蘭西望著李沁沁的眼睛動情地說,李沁沁也看著蘭西,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濃濃的柔情,這是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深情地凝視著他,塵土撲面的生活讓她早已忘記凝視了。眼前的這個男人眼睛裡滿是疑慮與憂傷,鬍子拉碴,憔悴不已。她的心疼了。放手也是一種愛。她在心裡已暗暗打定了主意。一瞬間,她的臉孔竟然有了光輝,笑容像天使般純淨。蘭西心裡一動,他已被她深邃而動人的目光所吸引,這一刻,她是那麼乾淨無邪。冥冥中,像是被天使所指引,他親吻了她的眼睛,然後深情地擁抱著她,她回應著,兩人就這樣擁抱著,忘記了天地,惟有彼此。這時,一個女人輕輕地推開了門,眼前的景象讓她突然怔在了那裡,臉上表情痛苦,腳步始終不敢邁進,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她又輕輕地關上了門,轉身,淚落如雨。雖然她知道蘭西的心裡盛不下自己,可是,她還是心存妄想,李沁沁的自殺讓她內心充滿了愧疚,實際上,她還沒有自私到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生命的失去上。然而,當看著他和她深情相擁那種渾然忘我的境地,她的心疼得抽搐了。自打高中讀書時那件事情發生後,她就害怕男人。她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壞蛋邪惡的眼睛,猙獰的面孔。噩夢總纏繞著她,多少次夢裡醒來汗水浸透了衣衫,淚水打濕了枕巾。她怕啊,夢啊,何時才能結束?三十好幾了,她還沒遇到一個讓她安心的男人,自打第一次見到蘭西,她的心裡就開始蕩漾,在他身邊,她感覺很踏實很安全。即便不說一句話,她的心也是快樂的。自奶奶過世後,她不得不按照協議在父母面前宣佈自己與『蘭東』一刀兩斷了,沒有理由。她父母只道是她的「老毛病」又犯了,罵了她,進行了轟炸式的逼供,實在問急了,她只好編謊話說他出國了。她父母也是乾著急,雖說距離產生美,但這樣的美並沒有多少人承受得起。她以為她終究會忘記他,因為成全也是一種愛。只是心死了。然而當她得知李沁沁竟然背叛了這個在她心目中形象如此高大的男人時,她的心又活了。但……
她開著車,任淚水肆流,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天空下起了雨,似乎也是在為她流淚,大街上的行人腳步匆匆,有的以手遮頭,邊跑邊笑,「在笑什麼?在嘲笑我失敗的人生嗎?」她悲哀地想。前面靠右手街邊圍著一堆人,正在指指點點,是什麼事竟然讓他們無視這天空飄落的雨?人已是越聚越多,又關乎我何事呢?她朝前開著,不時穿越馬路的人使得她不得不一直鳴喇叭,她不由得眼睛朝右邊看了看,這一看,她呆住了。在擁擠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母親,披頭散髮地正在與另一個女人撕扯著。她靠邊停了車,打開車門,跳了下去,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到了現場,並奮力擠了進去,她母親看見了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聲淚俱下,「容啊,你看好,就是這個女人,就是這個第三者,搶走了你的父親,媽媽的丈夫,使你失去了爸爸,自以為生了這個小男孩,就母憑子貴,囂張不已,誰知道是不是你父親的?只有你父親才那麼傻,把家底都留給了他。」蕭容媽媽指著那對母子倆罵著,小男孩嚇得躲在了他母親身後,女人始終咬著牙不吭聲,她的臉上掛了彩。「媽,你別說了好嗎?很丟人。」蕭容湊到她母親耳邊輕聲說。她很替她媽媽臉紅。好歹也是名大學教師,怎麼在遇到感情問題時智商就成了零?「你別拉我,我不走,我就是要讓大家看看她的嘴臉,在外面是一副有頭有臉的樣子,結果呢?卻是個不要臉的貨色。」蕭容媽媽繼續罵道。「媽媽,你再這樣,我不管你了。」蕭容衝她媽媽大聲喊道。「你就不怕人群裡有你的學生?」「我怕什麼?丈夫都沒了,到老了啥都沒有了,我還怕什麼?」那個女人帶著孩子想走,蕭容媽媽衝上去又扭住了她,女人掙扎著,男孩哭著叫媽媽,「媽,你別拽她,你不是說第三者嗎?你女兒我就是第三者。」蕭容也哭了,她大聲衝她母親說,「你,你,你,你瘋啦?」「我沒瘋,媽媽,我真的是第三者。」蕭容媽媽呆住了,她仔細的盯著女兒的眼睛,極力想看出些什麼,「咱們走,你別說了,媽媽知道你是怕媽媽出醜。走吧,孩子。」她摸著女兒濕漉漉的頭髮,慈愛地說。那個女人抱著她的兒子藉機走了,蕭容看見她回頭望了自己一眼。「媽媽,你,你答應我,以後別這樣了,行嗎?」蕭容抽泣著懇求她媽媽,她媽媽點了點頭,她替女兒擦了擦臉,摟著她慢慢地走著,倆個孤獨的女人頭緊緊地靠在了一起。
晚上,母女倆躺在床上,「媽,你別怪爸爸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祝福他吧。」蕭容勸慰著她媽媽,「憑什麼?」蕭容媽媽氣憤難當。「我問你,你下午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嗯。」蕭容點了點頭,她不想再騙她媽媽,「你真的當了第三者?你怎麼這麼不爭氣?」蕭容媽媽很生氣,她埋怨著女兒,「我怎麼啦?是我的錯嗎?我愛他有錯嗎?」「你愛誰?你和蘭東分手就是為了他?」「哎,我跟你說不清楚,總之,我破壞了人家的家庭,搞得人家自殺了。」「自殺?」「不過,沒有死,給救過來了。」「你,你,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你啊,你啊。」蕭容媽媽氣得發抖,她啪的一耳光扇了過去,「你打吧,你打吧。你打吧。」蕭容捂著半邊臉頰,哭叫著。「我打你是因為你竟然渾到了這種地步,竟然這樣自私,為了你的所謂的愛情,竟然什麼都不顧,甚至別人的性命。其實,愛情就是個屁。放了就完了。」她母親第一次罵了粗話。「可是,可是,你只知道我當了第三者,你卻不知道她其實早已背叛了他。他們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我不甘心。」蕭容哭著為自己辯解。「孩子啊,她背叛了他,這是他們倆的事,不關你的事,你插進去,是你的不對,你怎麼能為自己的錯誤找借口?」「媽媽,我錯了嗎?」「你錯了,你錯在自以為是,人家夫妻倆的事情自己會解決,而你,不過是一個局外人。你喜歡人家,沒有錯,可是你不能傷害別人。」「我沒有,我沒有。我把自己給了他,可是,最後得到的又是什麼呢?」「你把自己給了他?」蕭容媽媽騰地從床上翻身坐起。「是的,我知道你會罵我賤,你罵吧?」「我不罵你,我怪我自己命苦。」蕭容媽媽捶著自己的胸脯,痛不欲生。蕭容哭著輕輕拍著她媽媽的背。過了好一會兒,蕭容媽媽才語重心長地說:一個女人,應該將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留給值得托付的人,你太,太輕率了。「媽,你忘啦,我早已不是處女了。」蕭容訕笑著嘲弄自己。「你,哦,哦,我苦命的孩子。」蕭容媽媽又哭出了聲,她抱著女兒的頭,淚水流了一臉。「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她咬牙切齒地罵著。母女倆哭成了一團。正在這時,門鈴響了,倆人止住了哭聲,蕭容媽媽用面巾紙擦了擦臉,「我去看看是誰?」說著下了床,圾拉著她的拖鞋啪啪啪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