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頰 瞬息浮生 【三】重逢
    南胭病得更重了。

    嗓子像是著了火,沙啞得一句話也拼湊不出來,耳朵裡也有好多小蜜蜂嗡嗡亂叫。一直發了三天的燒,每天總是早上起來溫度稍降,可晚上的時候又會燒回來,就這麼反覆折騰了三天,第四天終於還是去了醫院。

    南胭很怕痛,吊針的針孔剛一刺到皮肉,南胭的眼淚就「啪」地掉在手背上。圓圓滾滾的,像一顆飽滿的珍珠。南胭只好用力咬嘴唇,來忍受皮肉的刺痛。所幸只打了兩天就退了燒,南胭立馬就回了公司銷假上班。

    芷香就罵她:「平時也沒見你這麼熱愛崗位,該休息又不休息,難伺候!」

    她需要忙碌。

    堆了幾天,事情本來也多,南胭悶起頭來工作,連午飯也顧不上吃。同事們來叫她,她的回答都是那一句話,「我把這做完再去」。有時候公司裡人都走乾淨了,保安就來關門,南胭才驀然發覺已經下班了。

    瑾秀擔心她餓,去吃午飯的時候會順便幫她帶盒飯。

    「生了這幾天病,倒把你給病勤快了。」

    南胭心裡感動:「瑾秀萬歲!不然我沒病死也准餓死。」

    「去!」瑾秀抄起文件,捲成一個卷,作勢要敲南胭,「瞧你說的,什麼死不死的!不過說實在的,你再這麼艱苦奮鬥下去,黃花閨女也得變成深閨怨婦!」

    南胭撲哧一笑:「什麼深閨怨婦,我還沒嫁人呢,我要真嫁不出去准拉你一起。」

    「成啊,大不了咱倆將就將就。」

    「想得美!」南胭搶回瑾秀手裡的文件,準備繼續埋頭苦幹。

    瑾秀見狀,憂思滿懷似的:「只怕我要一語成讖了!」

    其實瑾秀明白,南胭這樣子,大概是心裡有事。而南胭也自知,她只有這樣,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想起端崢陽。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一定要履行徹底,免得日後彼此擾心。

    就這樣,日子重歸平靜。

    除了偶爾還是被老闆抓去應酬,南胭會有一個晃神間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不過很快的,她就會調整過來。手頭的工作繁多,身邊的環境也熱鬧,南胭很少有靜下來想心事的機會。她就是要讓自己這麼忙。

    再偶爾,就是碰到那天晚會見過她的人,客套寒暄過後,她老是被問到,「端總呢?」她怎麼知道端總呢,她和端崢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生活不會整一片灰暗,不管再黑沉,也會有一絲光彩。現在南胭生活裡的光彩,大概就是姐姐——芷香交男朋友了。

    「他叫易以一!我聽到這名字的時候多凶險啊,那麼多人的飯局,我差點兒就噴飯了!」芷香說著,捧腹大笑,「我給硬忍下來了,忍笑真內傷!可要是真噴了,我江芷香以後就別混了。」

    南胭呆在沙發上,面前是芷香正手舞足蹈,說得驚濤駭浪:「我就問他,什麼,一一一?沒想到他還一本正經地回答我,不是,是易以一!」

    「我人都還沒見過呢,這也太快了吧?」南胭問說。

    「小妹!緣分來了的時候,就跟大姨媽似的,擋也擋不住!」

    又來歪理了!

    南胭拿她沒辦法,只好順從:「好好好,那你的大姨媽是做什麼工作的呀?」

    芷香把手裡零食一收,正色道:「他是偉大的人民教師!」正要打開零食袋繼續吃,忽然又平靜地補充道,「端總的表哥。」

    南胭只差下巴沒脫臼。

    見著易以一的時候,南胭心裡忐忑不安,只怕他會說起那個她不想提到的名字,好不容易才忘記了些,南胭求神拜佛,那個名字別再往她生活裡打岔了。

    吃的是日本菜。木質的桌椅上投射著橙黃的光線,桌上有正開得艷麗的紅百合,被整理得有姿有色,插在同樣木質的圓花桶裡。鼻尖繚繞著淡淡的檀香味,耳邊卻響起聲聲弦音,一聲一聲,時而鏗鏘時而溫和,如遙遠的天音,一直深深蕩漾進人的心底,使人心安。

    鮮美的刺身剛擺上桌,有南胭愛吃的象拔蚌。易以一坐在對面,姐姐和她一起坐在一面。

    易以一和南胭想像中的樣子很不一樣,南胭以為他會和端崢陽氣質仿若,可事實卻大相庭徑。易以一是一名教師,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睛,眉目很俊秀,舉手投足儒雅有禮,完完全全一股子書香氣。

    南胭想,這個易以一和端崢陽,明明是表兄弟,可不管是外表還是氣質都沒有絲毫相像,端崢陽就像是一輪最明亮的太陽,而易以一就像是一席最皎潔的月光。

    其實她和芷香也一點不像,芷香那麼女強人,成熟又能幹,而她那麼軟弱,總是在生活的洪流裡拚命滾打著。從小到大,都是芷香保護她。小時候調皮,玩耍時打碎了父母的結婚照,她害怕得大哭,一直哭,起初芷香也怕,可沒多久她就鎮定下來,反而還來安慰南胭。最後父母回來了,芷香把所有的罪名全攬在自己身上,而南胭只會睜著一雙大眼睛,拿小拳頭去抹乾了眼角的淚,遠遠看著芷香被父母責罵。

    從此,芷香也會有一個人來保護她了。她的強勢,是因為她是姐姐,她必須保護妹妹。如果有依靠,誰會願意獨立,誰會願意堅強?南胭真心地為芷香高興。

    在易以一面前,她可以任性,可以小女人。就像現在。

    「我要吃吞拿魚!」

    「可是我們才吃到赤貝。」

    「我不管,我就要吃吞拿魚,我現在就要吃!」

    易以一好脾氣地哄她:「乖,先吃赤貝吧,你看這赤貝多好。」

    芷香撅嘴:「吞拿魚。」

    「芷香!」

    「吞拿魚。」

    「好。」

    說著就給芷香拿吞拿魚。南胭忍不住笑了,她還從沒見過芷香耍小性子呢。

    姐姐的幸福像冬日暖陽一樣溫暖著她。是的,生活不會整一片灰暗,不管再黑沉,也會有一絲光彩。可是,生活也不會只停留在有光彩的地方,光彩過後,南胭還是得回到灰暗黑沉裡頭。

    比如她那個天殺的老闆,對她來說就是一大片的灰暗。

    她永遠都是被抓去應酬的那個,當然,也少不了瑾秀。南胭納悶著,瑾秀五官清秀,容色溫柔,大概也算是個美女,而她勉強算是標緻,可是並不算甚美,皮膚很白,眼睛很大,鼻樑也不低,但看看鏡子,總覺得有點太清淡了。

    或許因為她能喝吧,飯桌上會喝酒簡直就是一種技能。

    「江小姐好酒量啊!」面前這位劉總就對她豎起了大拇指,「來來,咱們再來。」

    南胭也不推拒,仰著脖子一骨碌就干了,劉總一見,笑得更開懷了,那聲音大得,南胭的耳膜都在顫動。

    「江小姐真是女中豪傑,我見過的女人裡面,就數江小姐最豪情!」說著還拍拍南胭的手。

    劉總的手有些膩膩的,不知道是汗還是油,南胭覺得有些噁心,扯著嘴角勉強笑了笑,裝作拿酒杯,順勢卻掙脫了劉總的手。

    劉總也不驚,接過南胭敬的酒,也是一口氣喝了個乾淨。

    南胭想的就是灌醉他——省得他明裡暗裡地對她動手動腳。

    果然,三兩下的,劉總已經醉得一塌糊塗了。南胭心裡正慶幸,誰知那劉總發起酒瘋來,也不知是真瘋還是裝瘋,抓著南胭就作勢要抱。南胭給嚇得冷汗涔涔,一個頸兒給瑾秀使眼色,可瑾秀早就醉得暈乎,看見南胭表情異樣,還笑嘻嘻地望著她。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南胭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劉總一隻手已經搭在南胭肩上,醉紅著臉,靠得南胭很近,滿嘴的酒氣,忽然神色清醒了些,對著南胭身後說:「喲,這不是端總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南胭只覺得心裡一緊,像是被人一把揪住,酸酸的,說不明是什麼感覺,她不願回頭去看,只是把頭低得就快要埋到桌底下去。

    端崢陽瞥了一眼劉總搭在南胭肩頭的手,眼神裡閃過一絲光芒,面無表情地反問道:「劉萬泰,你在這兒幹嘛?」

    劉萬泰半躬身子已經站了起來,也順勢把南胭給拉了起來:「我能幹嘛呀?還不就喝喝小酒,端總您貴人事忙,其實我啊,是經常來這兒!」

    端崢陽隨便應了句,眼神一直沒去看劉萬泰,毫不掩飾地落在南胭身上。

    南胭覺得難堪,回想起來,距上次他來她家,都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二十天不見,偏偏在這場合遇到,既是陌生又是尷尬。

    氣氛僵硬得南胭連動都不敢動,好容易才喘順了口氣,南胭很小聲地說了一句:「端總你好。」

    端崢陽心想,裝腔作勢,他們不早就認識了!

    劉萬泰注意到端崢陽的神情,似乎對南胭上了點心,立馬見機討好道:「端總,您別看這小妮子柔弱,她還真能喝!不信,端總來和她喝一杯,準能喝個暢快!」說完就把南胭往端崢陽的方向推了推,又去拿來了一瓶酒和兩個杯子,斟滿了遞給端崢陽和南胭。

    端崢陽忽然笑了笑,接過了酒杯,卻不馬上喝,只是用手指摩挲著杯子,饒有興致地看著南胭。

    南胭在心裡罵他,都這情況了也不幫她解解圍,硬是擠出一個難看得要死的笑,也接了杯子,「我敬端總一杯。」

    剛要喝下,端崢陽突然伸手擋在她和酒杯之間,南胭詫異地看著他,搞不懂他要幹嘛,端崢陽已經笑著放下了他和南胭的酒杯,牽著南胭就往外走,嘴裡留了句,「我就跟她單獨喝喝。」

    劉萬泰以為端崢陽真看上了南胭,而自己正好做了個恰當的媒,心裡高興得很,轉個背就和南胭的老闆喝起來了。

    南胭被他牽到了包廂,除了他和她,包廂裡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模樣雍容的中年女人,一個是美麗優雅的年輕女子。

    端崢陽指著南胭說:「這就是我喜歡的人。」

    南胭瞪大了眼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沒等她弄清楚狀況,端崢陽又扔出一個讓她更加驚詫的詞,「媽。」

    媽!!!

    這裡坐著的,原來是端崢陽的母親!!!

    端崢陽的話像利箭一樣,一句一句地射在南胭身上,晴空霹靂也沒他這麼驚人,南胭的耳邊像是有雷響。

    那個模樣雍容的中年女人站了起來,看樣子很是生氣,顫抖著手,慢慢指向端崢陽:「你這個逆子!」

    端崢陽義正嚴詞:「反正今天杜笙也在這兒,咱們乾脆一次把話說明白了,我不愛杜笙,我喜歡的人是她,您就別逼我了,您應該知道,怎麼樣我也不會屈從。」

    「啪——」

    一聲脆響,清亮又鋒利,如同利刃刺中南胭的心,而她驚醒,端夫人猛力甩了端崢陽一巴掌,包廂很大,那聲脆響就這麼迴盪在房間裡,來來去去,都似進了南胭的耳,久久不能消去。

    端夫人氣得很了,但模樣仍然是雍容的、優雅的,連生氣都生得這麼大方得體。

    「你這個逆子!你怎麼對得起杜笙!你怎麼對得起你爸!」

    端崢陽唇線緊合,下顎緊繃,良久不語。而南胭驚魂未定,心裡還在想著剛才突如其來的一切,努力地想要理出一縷思緒。端夫人筆直地站在那裡,眼神狠狠地看著端崢陽,時不時還看向南胭。那位杜笙小姐低垂著眼,細碎的劉海遮住了她的額頭,看不清表情,只有肩頭微微顫動。

    四人都沉默。

    端崢陽忽然抓起南胭的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包廂,再走出了那酒樓。端夫人氣極,情緒太過澎湃,以至於只能吐出幾個斷斷續續的「你」字。南胭不敢有所動作,只好悶著頭,跟著端崢陽走。

    一直到了酒樓外面,端崢陽的車就停在不遠處,他拉著南胭走過去,打開了車門,動作甚至有些粗魯地,把南胭扔在了副駕座上,一甩手,車門巨響關上。

    南胭被他拉扯得很痛,摀住手腕,只差沒掉眼淚了。而端崢陽已經坐進了車內,什麼話也不說,似乎心情也不怎麼好。

    南胭鬱悶極了,她都跟他說得這麼清楚了,他還把她拖進來淌這一趟渾水!

    過了一會兒,端崢陽似乎平靜了些,他看著前方對南胭說:「對不起。」

    南胭只覺得手腕疼,疼得她的骨頭跟著疼,眼淚吧嗒吧嗒,斷了線似的往下掉。她不想哭的,可就是控制不了,眼淚不聽使喚,她控制不了,或許剛才他拽得她太疼了,那麼大的力氣,她只覺得心裡難過。

    夜剛深,車窗外的世界是極度的繁華,燈紅酒綠,霓虹亂竄,而車窗戶緊緊關著,硬生生的,把外面的一切鼎沸聲響隔絕,窗玻璃上有熱汽結出的水霧,從車內看出去,所見都是模糊的,只有許多繽紛各異的顏色,發散著炫目的光芒,侵入了水霧之中,一點一點地,蔓延開來,就像一堆七彩碎鑽,被人隨意一揮灑,灑進了這浮華驚艷的塵世。

    端崢陽開著車,沒有目的地隨意逛著,南胭覺得有些累,額頭靠著車窗,迷迷糊糊就要睡著,或者是感冒還沒好完,又或者是剛才哭得倦了,很快的,她就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大學的時候,容紹陪她在圖書館裡自習,有時候她打個小盹兒,就睡深了,容紹又不忍叫醒她,半夢半醒之間,她記得自己趴在容紹的背上,她揉著眼睛問容紹,「我們去哪兒啊?」容紹會回過頭來,看著她睡得粉紅的臉頰,「送你回宿舍呢,繼續睡吧!」她也就大大方方地繼續睡了,任由容紹把自己背回宿舍。

    夢裡還有人叫她的名字,那個聲音很好聽,低沉又有磁性,似乎還跟她說了什麼話,她睡得很深,聽不清楚話裡的內容。後來有人把她叫醒,睜開眼已經是家的樓下,原來她還在端崢陽的車上。

    端崢陽說:「到家了,回去好好睡吧。」

    她點點頭,下了車。

    剛走出幾步,有人站在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的路,她抬起頭一看,竟然是容紹!

    四年了,他們分手已經四年。他一點也沒有變,熟悉的眉,熟悉的眼,還有那熟悉的嘴邊溫柔的笑意。南胭覺得暈,她剛才一定是睡了很久,不然怎麼會睡得這麼腿軟,連步子也不會邁了。

    她的心咚咚跳動著,像是擂鼓般,震動著,激烈著。四年來,她以為已經把他忘記,就像是心裡的寶藏,被她保藏到最深最深的地方,連她自己也挖不到,就這麼封存在過去裡面。可是她忘了,他是她心裡的寶藏,就是一天只挖出一點點,她也會一輩子追尋著、回憶著、體會著,就是不會忘乾淨。

    四年來,她已經習慣了孑然一身,然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再想起他,想起她也曾經那樣的幸福過。

    四年了,他還是能讓她心動,他還是能讓她的心繫著他,只因為他,那麼劇烈地跳動,就像是身體本能的提醒,告訴她,她之所以心跳,之所以活,是因為她愛他。

    南胭以為,她再見容紹的時候,會平靜得如同麻木,可是她沒有料到,四年過去了,她還是那麼那麼的愛著他,一千多個日子裡,她的愛隨著時光沉澱,隨著時光,只增不減。

    還是他先開口說話了:「南胭。」

    只是一句呼喚,那麼熟悉而遙遠,南胭的眼淚就再也止不住,就像要把這四年來的思念,全都傾注在眼淚裡面,在他面前,一股腦地全部傾訴。

    她沒有回答,只靜靜地流淚,他有喚了一聲:「南胭!」

    聲音如同囈語,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再見她時,會覺得這麼想她。

    端崢陽站在車門外,癡癡地看著南胭,看著南胭看另一個男人的神情。他的心像從最深處開始碎裂,很痛很痛,是他前所未有的感覺。

    端崢陽靜靜看著她,喉嚨忽然發出一個聲音,連他自己後知後覺。

    他說:「南胭。」

    南胭抹了抹眼淚,抬頭看著容紹,深吸一口氣說:「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容紹微驚,似乎沒有想到南胭第一句話會問這個:「我問了子陽。」

    原來是官子陽,南胭心想。也對,他們曾是最要好的兄弟,官子陽告訴他也是情理中的。

    「上去坐坐嗎?」南胭問。

    容紹笑了,略頷首道:「好。」

    南胭提了口氣,步子還有些沉甸,她努力讓自己微笑著,故作鎮定地,帶容紹上樓。

    身後,端崢陽看著她的背影,稍微提高了聲音:「南胭!」

    南胭停了下來,回過頭來,臉上仍有淚痕,但卻微笑著說:「謝謝端總送我回來,慢走。」說完已經消失在樓道間的陰影裡。

    端崢陽怔忡地看著南胭離開的方向,站了很久,一直到夜風把他的身體吹得冰冷,他才醒過神來,開車離去。

    剛才的車上,她就坐在他身旁,白膩的肌膚,粉撲的臉頰,她的睡臉是那麼的可愛。車內似乎還留有她的氣息,端崢陽恨自己,恨自己居然只有在她睡著的時候才有勇氣說出口,說出他愛她。

    她和那個男人離開的背影,是那麼的堅決,而她對他的道別,是那麼的客套。她拒絕了他,難道就是因為那個男人?她還有什麼事是他所不瞭解的?

    端崢陽想著,突然狠狠的,一拳捶在方向盤上,車子尖銳地鳴叫,如同受痛的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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