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洛陽,人們感染著王朝的氣息,也就漸漸的不安分了起來,尤其此時的女皇身子已大不如前,朝堂也就逐漸脫離了她的控制,在這種情況下,那些覬覦著皇位的人又都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這其中甚至包括女皇身邊的張氏兄弟,而此時彈劾二人的奏折也變得多了起來。
婉兒陪在女皇身邊,替她整理,批閱著奏折,但關於張氏兄弟的,她因為不便處理,便遞給了女皇。
女皇看了一眼,憤怒的將奏折扔在地上,道:「朕就不明白,這些個大臣怎麼就容不下他們兩個,他們到底懷了什麼居心?」
婉兒還沒有回答,張氏兄弟已經走了進來,張易之撿起了地上的奏折,又遞給張昌宗看了,二人齊齊的跪了下去,張易之道:「皇上,您一定要救我們,我們盡心盡力的輔佐皇上,卻被人冠以心懷謀逆的罪名——」
「你們放心吧,有朕在,他們不敢拿你們怎麼樣的。」女皇不忍見他二人如此惶恐,於是寬慰道。
「可是,可是皇上終有老去的一天,到了那時,恐怕,他們就再難放過我們了。」張昌宗鼓起勇氣說道,其實他想說的是,女皇終有駕崩的一天,但怕女皇生氣,才臨時改了口。
女皇明白他們的意思,道:「這些大臣,自恃對朝廷有功,便倚老賣老,朕是該想想如何壓壓他們這股火了。」
張易之道:「其實,大臣只是在朝中為官,只要能保住爵位,又怎會在意這後宮的事了。」
「你們還聽說了什麼?」女皇怒道,婉兒也抬了抬眼瞼,等待著他們繼續說下去。
張昌宗道:「宮中的一些大臣都在議論,說,說皇上有意將帝位傳給我們兄弟二人,這話自然也傳到了太子的耳朵裡,所以——」
以退為進,這兩兄弟這幾年在宮中並未白活,到底還是學會了一些生存之道。
女皇老了,早已失去了分辨真假的能力,可是婉兒卻是清醒的,她靜默的看著這兩個人間玩偶,暗暗的為李氏子孫們謀劃著未來。
其實,自從從長安回來以後,婉兒已很少再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了,仇恨在不知不覺中消散,婉兒也就顯得有些無慾無求了起來,她想,這麼多李武子孫的血已足夠洗刷上官家的冤情,剩下的時間,她只想好好的陪著女皇,這個讓她打心底裡欽佩的女人。
「這江山是朕的,朕想傳給誰也是朕的事,他們有什麼資格來妄加評論。」女皇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
「皇上。」張氏兄弟依然在演著戲,而婉兒卻感到意興索然了起來,起身告辭,退出了貞觀殿。
婉兒站在梅花樹下,欣賞著滿樹的芳華,張昌宗卻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問道:「你在想什麼?」
婉兒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答道:「沒什麼。」
「婉兒,還記得當日為了迎回太子,你和我在房中的一番談話嗎?你說你不想我有事,其實我知道,那不過就是一句謊話,但是我卻很開心。」
「大人想要說什麼?」婉兒避開了張昌宗想要觸碰自己的手,那日的一切對於婉兒而言,什麼也沒留下,因為她從來就看不起他們。
張昌宗卻並不介意,只是說道:「剛才在殿中的談話你也聽到了,李氏子孫一心想將我兄弟二人置諸死地,而這麼多年來,皇上的很多指令都是出自婉兒你的意思,所以,婉兒,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們。」
婉兒笑道:「幫你們?我有什麼好處?」
張昌宗簡短的說道:「榮華富貴。」
「你認為我稀罕嗎?」
張昌宗道:「榮華富貴或許打動不了你,可是另外一樣東西卻一定可以,這麼多年,婉兒你做了那麼多事,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生存嗎?我承認,太子即位,也一定會給你你想要的,可是別忘了,還有一個太子妃,太子對太子妃心中有愧,一定會縱容她很多的事情,你認為到了那個時候,你還能安身自保嗎?」
婉兒沒有回答,隔了片刻,張昌宗又補充道:「還有,曾經對你一往情深的武大人,現在和太子聯了姻,而且我還聽說,似乎他和太子妃走得很近呢。」
這番話放在以前,即使婉兒不認同,但也會細細的琢磨一番,可是現在,婉兒心中只剩下了冷笑,但臉上卻未露出任何端倪,道:「容我想想。」
當晚,婉兒便寫好了一封信,將張氏兄弟的意圖告知了太平,她之所以選擇太平,而不是顯,是因為,太平要比她的哥哥智慧得多,也果斷得多,她能在瞬息間便策劃好一切,然後付諸行動,這是顯不具備的,尤其是此時的顯。
婉兒知道,李氏的子孫們很快就會有所動作了,因此,在這之前,她還必須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婉兒細心的為女皇梳理著頭髮,看著鏡中的容顏,女皇歎息道:「一眨眼,幾十年就過去了,這滿頭的青絲也變成了白髮,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婉兒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將她的頭髮挽成髻,再用珠釵固定住。
女皇對鏡照了照,笑道:「還是婉兒你的手巧。對了,這支珠釵朕從未見過,如此精巧,你是從哪兒得到的?」女皇指了指頭上的珠釵。
婉兒笑道:「相王身為太子的時候,奴婢曾認識他宮中的一個丫鬟,很是心靈手巧,這支珠釵的式樣就是她繪製了贈送給奴婢的,奴婢前幾日收拾東西看到了,便送到了司制房,命她們打製了出來。皇上喜歡嗎?」
「很好。」女皇的神色漸漸暗淡了下來,隔了片刻,方才道:「相王,他還好嗎?朕已經很久沒看到他了。」
婉兒道:「聽朝中的大臣說,相王殿下近日身體欠安。」
「派御醫去看了嗎?」女皇關切的問道。
婉兒點頭道:「看了,可太醫說,相王得的是心病,普通的藥物是治不好的。」
「什麼心病?」
「奴婢想,大概是因為五位小皇子吧。」
當日女皇聽從了狄仁傑等人的建議,接回了顯,然後冊立其做了太子,封旦做了相王,在旦出宮的時候,卻留下了五位小皇子,之後,數年過去了,除了在那次家宴上,婉兒帶旦去看了他們一次之外,便未有再見過面了。
婉兒之所以如此費心費力的請求女皇放了五位皇子,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政變,不管誰輸誰贏,他們在宮中都太過危險,婉兒不忍心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才安排了這樣的談話。
女皇對旦是有些愧疚的,當日留下他們,也是因為怕旦失去儲君之位,心裡不平衡而有所動作,但是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旦的平靜早已讓女皇失去了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