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傾天下 第3卷 第一百零五章 杖殺
    天堂和明堂是武周王朝的象徵,現在卻被一把火燒成了灰燼,女皇的憤怒可想而知,也因此薛懷義的辯解才顯得無力了起來,當整個大殿都安靜下來的時候,眾人均將目光轉向了女皇。

    女皇的神情有些疲憊,思索了許久,方才緩緩的說道:「你先回寺院吧,在那兒好好的閉門思過,朕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女皇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

    這樣的結果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婉兒本以為這是自己最完美的策劃,既燒了女皇的明堂,又可以將薛懷義推向死亡,謀求自己未來在李氏子孫中的地位,可現在看來,或許女皇真的還愛著薛懷義,甚至超過了她手中的權柄。

    可當婉兒抬頭,捕捉到女皇眼神中一閃即逝的殺機之時,她便又放下了心,也瞬間便揣測到了女皇的意思。

    在女皇的生命中,沒有什麼會比權力更重要,她沒有立刻下令殺了薛懷義,也並非是念及舊情,只是不想讓天下人拿此事做文章而已,畢竟她和薛懷義的關係除了幾個近身侍婢之外,其他人還只是猜測,若她現在下令斬殺薛懷義,以薛懷義的脾氣,一定會將他和女皇之間的事抖出來,所以女皇說她要想想,只不過是在想一個能更好除去薛懷義的方法而已。

    薛懷義被武三思押送回了白馬寺,婉兒則留在了貞觀殿。

    「皇上,您進去歇著吧,婉兒在這兒候著。」

    武後輕輕的點頭,向後殿走了去,不一會兒張昌宗和張易之便走了出來,火燒明堂已經讓女皇身心俱疲,再無閒情去和這兩個美艷的男人共享風月了。

    張易之很快便走出了大殿,張昌宗卻停下了腳步,看著婉兒道:「婉兒姑娘的做事手段令在下很是欽佩,看來我要和姑娘切磋的不止是琴藝了。」

    「婉兒不明白您的意思。」

    張昌宗淺笑道:「你明白的。薛懷義這招棋你下得很好。」

    「他燒了皇上的明堂,皇上卻並未追究,奴婢想,接下來落子的就該是您了,您一定會比奴婢走得更好的。」婉兒道。

    「一定。」張昌宗大笑著離開了貞觀殿。

    的確,即使薛懷義不是心細如塵,也不會笨到在公然叫囂要燒燬明堂之後,真的就那麼去做了,可是,既然張昌宗能看清這一點,女皇不可能不知道的,難道是因為生氣而未察覺,還是她也有意要置薛懷義於死地。

    想到此,婉兒的心又變得忐忑了起來。

    婉兒沒有想到,被囚禁在白馬寺的薛懷義最後要見的人竟然是自己。

    數日不見,薛懷義的那一襲僧袍早已變得污穢不堪,人也消瘦了下來,眼裡佈滿了血絲,見到婉兒,仿似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般,匆匆說道:「婉兒姑娘,你救救我,我知道只有你才能救得了我,明堂不是我燒的,我承認我說那番話的時候,的確很生氣,也真的想要那麼做,可是就算給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這麼做啊,婉兒,求求你,救救我。」

    對於薛懷義苦苦哀求,婉兒則只是靜靜的聽著,末了,她說:「誰也救不了你。」

    薛懷義似乎也明白了過來,鬆開了拉著婉兒衣袖的手,道:「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火燒明堂與我無關。」婉兒避重就輕的答著,明堂的那把火來自武三思。

    「是皇上要殺我?」薛懷義難以置信的問道,大概他的心中還存了些幻想,幻想著女皇突然念起了過往,而饒恕了他。

    婉兒道:「只因你姓了本不屬於你的姓,所以才會落得這樣的結果,至於誰要殺你,已經不重要了。」

    薛懷義突然大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迅速的轉身,拔出了牆上掛著的一把長劍,直指婉兒的咽喉道:「要殺我的人是公主,也是皇上,她們一個是你的朋友,一個是最信任你的人,既然是死,那麼我也要拉著你給我陪葬。」

    婉兒不想死,也不能死,那是她對賢的承諾。

    想要說什麼,大門卻開了,太平帶著兩個侍衛走了進來,似乎早已知曉了婉兒在此,因此並不覺得驚訝,只是對薛懷義沉聲說道:「放下你的劍。」

    薛懷義眼中的怒氣更甚了,太平卻似乎並不介意,放緩了語氣說道:「母后要見你,快去梳洗了,隨我進宮吧。」

    「皇上真的要見我?」

    太平不答,門外走進了一個宮婢,手中拿著一套嶄新的僧袍,太平道:「母后還在瑤光殿等著,不要耽擱了。」

    聽到女皇召見,薛懷義顯得有些欣喜若狂了,扔掉了手中的長劍,搶過了宮婢手中的僧袍便往後堂跑了去。

    太平關切的上前拉起了婉兒的手問道:「婉兒,你沒事吧?」

    婉兒輕輕的搖頭,道:「皇上真的召見了薛懷義?」

    太平道:「母后視明堂如生命,現在化為了灰燼,你認為她會原諒他嗎?」

    「那麼——」

    婉兒的話還未說完,薛懷義已換好衣服出來了,欣喜的說道:「公主,我們走吧。」

    「嗯。」

    太平看了婉兒一眼,便率先走了出去,看著薛懷義的背影,婉兒突然感到悲涼了起來,他和自己都是依附著女皇生存的人,儘管她不齒於薛懷義的所作所為,但現在他落得如此下場,婉兒又如何不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擔憂呢?

    走出了大堂,婉兒往外走了去,在經過佛堂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緩緩走了進去,在佛像前跪了下來,雙手合什,閉上了雙眼,靜靜等著薛懷義的未來,只有在這兒,她才能尋求到一點心裡的平靜。

    夜已經很深了,婉兒感覺有些冷,只好起了身,往外走了去。

    婉兒在皇宮的甬道上遇到了太平,她正準備出宮。

    「他怎麼樣了?」婉兒問道。

    「死了。就死在瑤光殿。」太平平靜的說道。

    賜死薛懷義的確是女皇的意思,這其間自然少不了張昌宗兄弟二人的枕邊風,但杖殺卻是太平的意思。她假借女皇的名義將薛懷義騙到了瑤光殿,於是就在那兒杖殺了他。

    婉兒沒有過多的詢問中間的細節,輕輕的點了點頭,眉頭卻一直緊鎖著。

    「婉兒,你在擔心什麼?」太平輕聲問道。

    婉兒尚來不及回答,如月卻帶著兩名侍衛走了過來,一臉的憂色,向太平行了禮,轉頭對婉兒說道:「婉兒,皇上說,你和明堂失火一事有關,要將你暫時收押。」

    從和張昌宗的一番談話之後,婉兒就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結果,薛懷義一死,女皇更難放過自己,只是自己到底還是負了賢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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