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物降一物,錢昕深諳其中的道理。這不,面對澹台冉皓這頭倔驢潔兒無疑就是他的天煞剋星,百試百靈,屢試不爽。
「到底發生了何事?你和潔兒怎麼會受傷?」一邊給他診脈,錢昕一邊問出心中的疑問。
唇線抿得筆直,澹台冉皓垂著眼簾面無表情的沉默著。
「你們可是遇到了斷魂門門主?」他只是依據潔兒的傷勢推斷,因為那個黑掌印分明就是斷魂門門主的獨門絕學**掌。
身軀陡地一震,澹台冉皓緊咬著牙關仍舊沒有做聲。
明顯感覺到他的異常,錢昕不解的看向他的側臉,卻見他額上的青筋迸起又消失,一會兒又迸起。知道他不想談,他也並不勉強。手指在他的腕上按了半晌,「咦?」他疑惑的挑起眉,「你的脈象怎會如此奇怪,似乎有一股寒氣護著心房抵抗著你體內的熱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可是用了什麼藥?」
抬起眼,澹台冉皓茫然的搖了搖頭。難怪自己今日內憂外患如此嚴重竟沒有毒發!可是為什麼會這樣?低頭看向胸前的衣襟兒,因為已經換過了衣袍上面根本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有什麼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那仿若清泉般的涼意……難道是潔兒的……
原來是這樣!
從錢昕的指下抽出手來他起身離座。
「你不歇著又要做什麼?」
「去看潔兒。」話音落人也已經出了房門。
望著那個寂寥清絕的背影錢昕深深的皺緊了眉,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一定是……
房間裡靜悄悄的,就連桌上的蠟燭也彷彿在極為小心的安靜燃著。
啪地一聲輕響,燭心爆破一滴燭淚緩緩流下。
床榻上的女子靜靜的睡著,黑髮散在枕上,白色鑲著水藍花邊的裡衣映襯著一張臉雪捏雲塑般的精緻與美麗。
房門響動,一開一合之間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然綽綽的映在了牆上。有風吹進,燭光跳了跳,牆上的影子也跟著搖晃了晃。
握住被子外的芊芊玉手放在頰邊,長長的睫毛一寸寸的掩住眸中的痛楚。
「不要睡了好不好?」唇邊掬起一抹淺淺的笑,他的語氣寵溺至極,「你不是說要與我一起遊歷天下嗎?我們還要去烈焰教接星兒呢?無論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潔兒起來了,好嗎?」
靜默,床榻上的人兒沒有絲毫的反應。
心中一痛,他再也無法強裝笑顏。「為何要救我?為何不讓我死在那一掌下?如果我死了……如果我死了……」臉頰輕輕的摩挲著她的手心,一顆淚狠狠的跌落在她的皓腕上。
「如果你死了,你叫朕與你母妃如何活下去。」
陡地轉回身,推開的房門外一前一後的站著隆御帝與錢司刑。
倔強的別過頭,他垂眸盯著自己與潔兒相握的手,目光中一片清冷疏離。
「錢大人,多謝你告知朕皓兒的消息,辛苦了,你先退下吧。」
「皇上言重,那臣先告退了,皇上有什麼事請儘管吩咐。」錢司刑恭敬的一禮退步離去。
略一猶豫,隆御帝收回了邁出的腳步,仍舊留在房門外。「皓兒,你的身子無礙吧?潔兒的傷勢如何?可否嚴重?朕信得過錢昕的醫術,不過朕還是帶了幾名御醫過來,如果有什麼需要他們也可以幫上些忙。」
眉心微蹙,再次聽到如此殷切的關心澹台冉皓已無法分清自己的心裡究竟是何種滋味。往日種種,他看到的、以為的,竟全都不是真相而只是他們編造出的謊言而已。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他們如此的欺騙他,還將他騙得如此之苦!
一陣大風吹進房間,燭火劇烈的搖曳。床榻上的人兒抖了抖,他猛然驚醒,急忙幫她攏好被子。「有話進來說吧。」
如臨大赦,隆御帝暗暗的透出口氣。帶上房門,他邁步走近床邊。目光落在潔兒毫無血色的臉上,他輕聲問:「潔兒怎麼樣了?」
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澹台冉皓心情沉重地說:「昕說她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可她一直昏睡著,身子也冷得好似冰塊。」
「既然錢昕說潔兒無礙,她就一定不會有事的。皓兒,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知道嗎?」隆御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勸慰著。
這是他們之間從前經常會做的小動作,他當他為父,他以為他也當他為兒,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將它視為父子之間心意相通的表現。可如今,這一切又是多麼的諷刺!
向一旁閃了閃身,他刻意躲開了他的手。
手僵在半空中,隆御帝的心一陣撕扯的難過。「皓兒,」他勉強笑了笑,「朕知道你有氣、有恨,你可以恨朕怪朕,但是你母妃她也很可憐,你原諒她可好?她不敢來見你,可是朕知道她心裡有多麼的惦念你。等潔兒的傷勢好一些,帶著她一起回王府吧,經過此事你母妃一定會好好的待她的。」
依舊沒有等到任何的回應,隆御帝黯然的歎了口氣,從袖中掏出一條銀色的軟鞭放在桌上,溫聲道:「這是你的武器不好離了身,收著吧。」又看了看床邊那個巋然不動的身影,他的眼底一熱急忙轉過身去遮掩的苦笑著說:「你好好養傷,朕先走了。」
「為什麼?」
隆御帝的腳步一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什麼要騙我?」痛到至極的聲音掠進他的耳裡,立時化為了一把鈍刀在他的心上來來回回的割鋸著。藏在眼底的熱氣終於再也隱忍不住,一閉眼,如雨落下。
「都是朕的錯!」恨悔哀痛殤,他雖是一國之君卻也只是一個人而已。是人就免不了會受傷,是人就無法抗拒脆弱,這二十幾年的痛苦與折磨他皆獨自吞下,可這一刻他竟彷彿再也承受不住這份沉重,原本挺直的背脊慢慢的彎了下去。
「皇伯父……」這稱謂或許應該變成「皇叔父」才對,可澹台冉皓清楚,這一生除了澹台玳已沒有人再配當他的父親。「你明明有機會告訴我的,為何隱瞞至此?」
忍著蝕心腐骨的疼痛,隆御帝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的身邊,手指在半空中抖了又抖,終還是落在了他的肩上。
這一次他沒有再躲開,雙目緊闔,頰上一片清涼。
「朕除了答應你母妃不會告訴你身世的真相外,其實朕自己也藏了一份私心。朕知道你一直以來都以為朕才是你的親生父親,每次當你話中有話指責朕的薄倖與殘忍時,你可知道朕的內心有多麼歡喜!朕不想告訴你真相,因為朕希望你能夠一直這樣誤會下去。你是朕的兒子,而朕是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