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夫嗎?」
「不是。」下意識的接口。
「那你憑什麼認為你的傷只是小傷?」
葉羽皺了皺眉,「我自己的身子我自然知道。」
「那你知道你身上有多少根汗毛,有多少顆痣嗎?」潔兒微揚著臉,不緊不慢的問。
葉羽一愣,蒼白的臉上突然透出可疑的紅色,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恨聲道:「這我怎麼知道!」
「你不是說你的身子你最清楚嗎?那怎麼連這麼小小的問題都搞不清楚。」潔兒不依不饒。
一口氣滯在喉間,葉羽語塞的瞪向潔兒,竟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反駁她。
潔兒瞇著眼,清清淺淺的笑了,琉璃般的眸珠在月光下閃著溫潤的光澤,氳染得週遭的空氣異常馨暖,彷彿就連那生硬的風兒也失去了力道,變得軟綿綿起來。她的眼眸明亮而澄澈,如涓涓細流蕩滌人心,波光瀲灩中深深的將人的靈魂沉溺其中。
葉羽有些閃神,心底莫名的湧起一股不知所措的悸動。眼前的女子並非絕色,在此之前他甚至不曾仔細的注意過她的容貌,可是當目光不經意的看向她時,哪怕只是一眼便會讓人再難忘記。她身上散發出的清新、神秘的氣息令他忍不住一再的看向她的眼,望進她的眸。伶曦……他的心募地一痛,狠狠的閉上眼不再去看她,然而這一切卻阻隔不斷心中浮現的面孔、身影,和那個痛入骨髓的名字。
一手摀住肋下的傷口,他強掙著大步朝山上走去,僵直的脊背顯得無比落寞與倔強。
潔兒一怔,眉心不自覺的皺緊,垂眸想了想她還是快步的跟了上去,仍舊扶住他的手臂沿著山路走著。
她自是可以不用去理會這個冷如冰山般的臭脾氣男人,可她卻敵不過他那一襲青衫帶來的熟悉感,更敵不過這荒郊野嶺帶來的無助感。於是,她選擇沉默,選擇跟隨,選擇不讓自己後悔的方式。當她的手指碰觸到他骨瘦如柴的臂膀時,她清晰的感覺到來自他身體的瞬間僵硬與細微的顫抖,沒有再抬起頭,她的眼睛望著腳下黝黑的泥土輕輕的歎了口氣。
「鎮上才有大夫。」葉羽的聲音在頭頂生澀的響起,竟破天荒的帶著幾分微不可察的柔軟。
「嗯?」潔兒仰頭,深褐色的瞳仁裡映著點點星輝,炫亮閃耀。眉眼彎了彎,一絲好笑與得意如晚風輕捲過她的眼底,慢慢的在眸中蕩漾。
他不再掙扎,任她攙扶著,一步步的向前走著。夜,同往日一樣的漆黑,可這一次他卻不再覺得孤單,彷彿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晚上——他遇到伶曦的那個晚上,生命不再只是黑與白而是多了一抹勃勃的色彩。
半山腰處出現了幾戶人家,低矮的房頂,破舊的門窗,看起來十分貧困。潔兒扶著葉羽走進最東邊的一家,門一推開就聽到一個脆生生的童音:「爹,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