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做夢也沒想到,雲惠吞吞吐吐的半天居然會問出這麼一番無關緊要的話來。他不知道李玉已經背叛了他,他以為雲惠是真的曾經看到過自己。
朕應該怎麼回答?難不成說是去看你嬉水的!那怎麼行?朕堂堂一國之君,這種話怎麼說得出口?雍正飛速的在心裡盤算著。
「嗯……」雍正面露尷尬之色說:「朕……那是……嗯……是這樣的,夏日夜短而晝長,朕起得早……因此,朕……咳,朕就去近水之處吐故納新!怎麼?你為何問起這個?」
「啊?」雍正的問題使雲惠措手不及:「我,我問,啊不是,奴婢……奴婢就,就想起來了所以就問問。原來皇上是去吐故納新,是呼吸新鮮空氣啊,真好,應該去吐故納新……。」雲惠尷尬的輕笑了兩聲,以掩飾自己內心極度的失望!
雲惠不禁在心中想:是啊!你為什麼要問?你憑什麼要問?你瘋了!幹嘛問他呀?人家根本不是為了去看你的,人家是吐什麼來著?吐故納新呀!
雍正卻崩不住了氣道:「這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你是在嘲諷朕嗎?」
雲惠忙說:「奴婢不敢!」
雍正氣道:「從現在開始,你侍朕於左右!」雍正看著雲惠想:雲惠似有心事在懷?朕要想點兒辦法使她對朕訴說心曲!
次日,雍正下諭旨稱:怡親王總理事務謹慎忠誠,從優議敘,復加封郡王,任王於諸子中指封。並,怡親王嫡福晉烏拉納喇氏,禮敬上殿,孝行有先,特恩准其加封為一品夫人,為誥命婦。
接連幾天,雍正一下朝就傳雲惠,他寫字的時候雲惠在一邊研墨,他看書時雲惠侍立在身邊,他進膳時雲惠布菜。好不容易到了晚上雲惠還要為他更衣。還依然要值夜!
雍正雖說對雲惠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心生憐愛,但是雲惠時時在他身邊晃來晃去,他就高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雲惠似乎只有人在這裡,心卻不知去了什麼地方。這一點使雍正非常氣悶,半個月之中,這種氣悶逐漸演變成為的怒為,在雍正的心中一點一滴的積聚。
與此同時,雲惠覺得非常委曲!她反覆的想總是想不明白,皇上為什麼對自己的態度突然急轉直下?先前知道自己病癒對自己不聞不問也就算了,後來又把自己調到後殿,還對自己惡聲惡氣。難不成是米玉貴說對了?自己在不經意間開罪了皇上?那他也不用這樣啊?他是皇上,大可以直接處罰我的?雲惠遙望著養心殿想:受皇上的處罰遠比這整天像變色龍似的忽冷忽熱的折磨來得痛快些!天啊?這不是折磨人嗎!這個色狼皇上是什麼東西變的!
這天晚上雍正還在西暖閣裡批奏折,一眼瞥見雲惠站在一邊東倒西歪的打著瞌睡!雍正不禁在心中有氣:好啊!累成這樣,就是不肯對朕說句好聽的!寧可自己忍著也不向朕撒個嬌求個情?
想著想著,雍正便叫道:「雲惠!」
雲惠一個機靈忙跑過來說:「奴婢在!」
雍正笑著說:「研墨!」
雲惠便起來研墨,研好後退到一邊。雍正又說:「洗筆。」
雲惠便過去卻見每支筆都是乾淨的,於是小聲問:「皇上?洗哪支筆啊?」
雍正微笑著說:「把每一支筆都蘸好了墨,再洗乾淨!」
「什麼?」雲惠不禁有氣:你成心折騰我啊你!雲惠畢竟年輕胸無城府心裡想著嘴上就氣道:「為什麼?」
雍正緩緩抬起頭說:「朕高興!」他很高興的看到雲惠被他激怒了!
雲惠從來沒想過雍正會耍賴,她瞥了雍正一眼,憤恨的拿起一支筆蘸好了墨,再放進筆洗裡洗。如此洗了兩支,正當雲惠拿起第三支筆的時候,雍正把第一支筆拿起來蘸滿了墨汁,然後挑釁的看著雲惠說:「接著洗啊!」
雲惠深吸了一口氣,又接著洗。雲惠一邊洗,雍正就一邊蘸!終於雲惠「啪」的一聲,把筆拍在桌子上叫道:「喂!你夠了吧?我一邊洗你一邊蘸,這樣下去我一輩子也洗不完了!」這一個多月以來的委曲和不滿在這一刻噴湧而出。
雍正也把筆拍在桌子上問:「原來你還不是個行屍走肉!」雍正的怒火也已經積聚到了頂點在一瞬間爆發。
「你,你什麼意思?」雲惠氣道。
雍正陰沉著臉問:「你反來問朕?朕讓你做甚你就做甚,你是何意?出於何心?難道你想抗旨不成?」
雲惠怪笑一聲:「哈!老大,您是皇上,是主子,您讓我幹什麼我不幹什麼,我不是找死嗎?我瘋啦?」
雍正被雲惠氣樂了:「原來你還知道朕是皇上!那你還敢對朕大呼小叫?」
雲惠做了一個深呼吸說:「皇上!我今天告訴你!我不幹了!我辭職!我受夠了,真的!你對我冷言冷語不理不採也就算了,你還……你還……我都沒法兒說你,我!」
雍正此時反而不生氣了,他原本就是想激怒雲惠,讓雲惠把心底的話說出來。他希望雲惠對他說,皇上!奴婢哪一點比不上那些宮女?您現在為什麼對她們那麼好,卻從不理會奴婢?你為什麼不召奴婢侍寢呢?想到這裡雍正一挑眉說:「朕有何過錯?」
雲惠一手插在腰間,另一手拍了額頭一下說:「有何過錯?你縱慾過度!我原來以為你是個勵精圖治的勤勉之君,沒想到你居然是個好色之徒!」
這話說得太刺耳了,驕傲的皇上怎麼能接受?果然雍正勃然大怒:「你!你放肆!你大膽!」
雲惠卻不管不顧:「是啊!我膽大包天!我反正早就受夠了。與其我天天飽受煎熬,不如今天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究竟怎麼招你了?皇后說我是小賊,你就相信啦?我沒有偷過珠鏈!我知道你心裡還在懷疑我……」
雍正聽得莫名其妙,忙打斷了雲惠:「什麼?朕什麼時候懷疑過你是小賊了?」
雲惠理直氣壯的問:「你沒懷疑我,為什麼一開始好好的,後來去了一趟皇后那兒就再也不理我了?」
雍正氣道:「不是你說的不讓朕去看你嗎?」
雲惠叫道:「是啊!你是皇上你當然不能總去看我了,你公然去我的住處看我,皇后會怎麼想?年貴妃會怎麼想?後宮裡人多嘴雜你知道大家都是怎麼說我的?你就不會派……算了,這些我都忍了!我無所謂!我是個新時代有知識的人,不跟這些愚昧落後的怨婦們計較。再說,劉勝芳告訴你我痊癒了,你都沒有派人來傳我!那麼多天都沒有!沒有!」說到這裡雲惠的雙眼溢滿了淚水。
雍正吃驚的看著雲惠,他真的沒想過雲惠不讓自己去看她是這個意思,是啊!朕怎麼沒想到,朕可以在晚上偷偷的去看她呀!或者派個人送點吃食玩意兒也是好的!
雍正沒及答話,卻見雲惠倔強的一抹眼淚,自顧自的說著:「我真是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可以對你有說有笑的,突然就變了一張臉,對你冷言冷語,這都不說,你居然還讓我看到……哈!不說了,噁心!……我算是什麼,對於您老人家來說,我或許不過是個物件兒,當著我的面兒幹什麼都沒關係,因為我就是那牆角的大花瓶!」說到這裡,雲惠突然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她呆呆癱坐在雍正對面的一把椅子上(沒有皇上賜座是不可以坐的)完全沒有發覺自己的失儀。
雲惠面露痛苦、氣忿的神情,這種表情是雍正從來未曾在雲惠的臉上見過的。雲惠並沒有看著雍正,彷彿是在自言自語:「這些我都不想說了,就說現在,你為什麼拿著幾支破毛筆來為難我?你讓我更衣我就給你更衣,你讓我隨侍左右我也照辦了。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明說!你究竟要把我怎麼樣?」
雲惠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幾個字根本沒有發出聲音。她說著說著,一抬眼,在淚光中看到雍正那一臉驚訝的表情。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發怒!怎麼了?雲惠想:我是怎麼了?我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火?他是皇上,別說是讓我洗幾支筆了,就是讓我去死我也該謝恩前去的呀!我是怎麼了?難道我實在憋不住了,回到了三百年後。
雍正本來一肚子的氣此時竟在雲惠的咆哮和淚水之中煙消雲散了。他站起身,走了過去,溫柔的把雲惠攬在自己的胸前,用他的那雙大手輕撫著雲惠的頭。
雲惠憤憤的用力推開了雍正,雍正卻用雙手緊緊的抓住了雲惠的兩臂,使雲惠難以掙脫,雲惠終於垮了默默的把自己發熱的臉貼在雍正那寬闊的胸膛上,兩人緊緊相擁。她突然醒悟了:皇上啊!我崩潰了!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崩潰嗎?也許我真的已經愛上了你!以一種三百年後的方式愛上了你。雖然我無數次的否定過自己的想法,可在這一刻,我不得不承認這種感情是真實存在的,真實到我實在無法忽略!可這是痛苦的,因為做為三百年前的你是無法瞭解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我真的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皇上,你能明白我為什麼會突然稱您為「你」嗎?在我生活的時代這是一種暱稱!老天爺,你是不是在和我開宇宙大玩笑?為什麼會讓我愛上雍正皇帝?我所追求的愛,是我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我,在彼此的心中我們都是對方的唯一!但他卻是雍正皇帝?!這種「唯一」是絕不會產生的呀!皇上,就讓我用我的方式來愛你,就讓我用「愛」默默的守護著你吧!即使你從不知情……或者你不可能視我為「唯一」,我明白,你或許曾經想過要寵幸我,但是我不能接受一個心中沒有我的你。如果你的心中沒有我,我寧可守候在你的身邊做一名小小的宮女,深沉的愛著你!
雍正微笑的看著雲惠,雲惠也深情的望著雍正說:「I love you forever!」
雍正不解:「你說什麼?」
雲惠一笑說:「就是……就是,皇上,對不起!」
雍正放開了雲惠,懷疑的看了看雲惠問:「這是哪裡的語言?」
「這,這是,是,外國的,這不重要!我,噢不!奴婢剛才不該發脾氣,對不起皇上!」雲惠低著頭說。
雍正一笑不置可否,卻問了另外一件事:「朕問你,上次珍格格和怡親王福晉去看你時,你正在把玩一塊玉珮是嗎?」
「什麼玉珮?」雲惠愣住了,她沒想到雍正居然會突然問起這麼一件不能算是事兒的事兒,於是想了想說:「噢,對!怎麼了?這可不是偷來的啊!也犯了誰的忌嗎?」
雍正一笑說:「沒有!朕是想說,朕也喜歡這類東西,能不能拿出來給朕欣賞一下?」
雲惠皺眉道:「不就是你送給我的那個嗎?怎麼後悔啦?想收回?別想了,送給我的就是我的了!現在後悔啦,晚了!」
雍正覺得這一個月以來的怒氣、悶氣全都消散殆盡,他甚至想大笑,但是他掩飾著自己的得意,平靜的說:「什麼?是那塊玉珮啊?朕還以為你得了好東西不告訴朕呢!」
雲惠想了想,剛消下去的氣又上來了:「什麼?你就為這個?這麼多天以來不給我好臉?」
「朕哪有?」雍正心裡已經樂開了花兒了。
雲惠突然學著雍正生氣的樣子說:「朕見不得你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雍正不禁哈哈大笑,這是自從雲惠上次受傷以來,他第一次開懷大笑。這時雲惠恢復了一些理智,心裡悄悄的想:我提的問題他一個都沒回答,人家可能原本心裡依然的沒把我當回事兒,這會兒看我有趣兒顧左右而言他,不幾天又把我忘了!
雍正已經停止了笑聲:「雲惠,是朕的脾氣嚇到你了。你記住,從今天起,只要是你想見朕,你隨時可以告訴當值的太監,不用非要等朕傳你明白嗎?」
「啊?」雲惠原本平靜的心又被激起了漣漪:「隨時啊?不行的,我是個宮女,沒有傳召不得請見!我隨時請見皇上,傳出去我還不被罵個狗血淋頭啊。」
雍正微笑道:「其實朕沒有傳你,那是因為朕在等著你來請見!看你想朕了沒有?是啊,是朕的錯,朕忘了宮中這些該死的規矩了。沒想到我們之間產生了誤會。不要緊,朕明白你的心就好!過幾天,朕就帶你下江南,去看看李衛,也去看看你的小賊窩兒!兌現我的承諾。然後回宮,隆重的辦了咱們的事!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