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親王分析道:「皇上您想,假設有一個人換走了雲惠的珠花,事發後又把雲惠的珠花放回了原處,那麼這個人的目的無疑是要把盜竊珠鏈的罪名嫁禍給雲惠。可如果單是如此,他沒有必要非去一家在京城享有盛名的珠寶行——華寶齋!更加不會允許華寶齋的匠人王子靈留下自己的落款,因為這樣這個嫁禍太容易暴露。他似乎並不擔心有人會查到華寶齋。這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希望有人查到華寶齋!試想一個盜竊皇后珠鏈的人,將珠鏈做成珠花,又為什麼要在華寶齋掌櫃的面前透露自己的身份呢?如果真是此人所盜他決不會傻到對掌櫃的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而且他即已出宮,更應將珠鏈變賣或藏匿,為何要改制為珠花再帶回宮內?這只能說明他根本不是裕嬪身邊的太監,他只是要讓查到這裡的人知道,來制做珠花的人是裕嬪!這就是第二重嫁禍!」
雍正點頭道:「言之有理,當真是用心險惡呀!若當日朕沒有用那麼強硬的手段,此人就已經借皇后的手除掉了雲惠。而皇后必會追問雲惠珠花的來歷,那就會引出裕嬪。再經由珠花上的落款查到華寶軒,這麼一來就會坐實了裕嬪的盜竊罪名。到時雲惠或者裕嬪,總能夠借由皇后的手除掉一個!或者是兩個!」
怡親王歎了口氣說:「這種事一般來說在皇室是寧枉勿縱!」
雍正目光一凜:「是啊,那就是一箭雙鵰,借皇后的手除掉裕嬪和雲惠!」
怡親王點了點頭接著說:「回皇上,其實此案可以再查下去。若讓華寶軒的大掌櫃和珠寶匠人王子靈,在宮中辨識全部太監,即可找出當日那名太監。只是這樣一來,那華寶軒就此覆滅不說,天家顏面也將無存!更會引發各類謠言,被肖小之人利用,擾亂朝局。因此,臣弟謹遵聖諭,並未敢追查到底,另外臣弟冒昧,有句話不知當講否?」
「十三弟,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快說。」
「臣弟想說……養心殿內皇上還請多加留意。」
「對極,你我所見略同,暫且放著他(她),先不要打草驚蛇,狐狸尾巴早晚會露出來的。」
那臣弟特請旨,眼下是否繼續追查此案?」說著跪了下來聽旨。
雍正想了想閉目道:「不必了!在此多事之秋,朕不想為此等瑣事分神,更不想被小人利用。皇后那裡朕自去處理。十三弟,你平身吧,為了此事辛苦你連日奔忙,朕心著實不忍。然此事朕只能依靠於你!」
怡親王又忙跪下說:「為皇上分擔憂慮是臣弟的榮耀。」
雍正轉回身,雙手將怡親王扶了起來。想了想才問:「對了,那次你與朕所談之事,是不是已經托福晉與雲惠談過了?」
怡親王一愣,隨即想起是讓自己的福晉問一問雲惠是不是願意承歡於皇上之事。於是便小聲兒回說:「皇上,此事不能著急,臣弟未敢將聖意隨意透露。臣弟只是讓內子與雲惠姑娘多多親近,其餘臣弟還未向內子講明呢!」
「啊?」雍正不禁納悶:既然怡親王福晉還沒說什麼,那雲惠為何那般愁苦呢?
怡親王見雍正出神兒,便問:「皇上,此事是否臣弟處理不當,要不臣弟明日便讓內子與雲惠姑娘講明?」
「噢!不,不!你做得好,非常好,就按你的辦法最好!允祥,你辛苦了,跪安吧。」雍正有些心不在焉的說。
怡親王忙行了禮退了出來,一出大門便自言自語的說:「我地那個媽呀,可累死我了,這頓繞口令說的」。
次日雍正下朝回來,劉保卿便一步上前小聲兒道:「皇上,李玉說有『異狀』上稟!」
雍正停下了腳步問:「什麼異狀?」
劉保卿忙說:「回皇上,李玉說昨晚雲惠姑娘獨自坐在窗前垂淚,還自己掌嘴!」
「什麼?掌嘴!沒有人去阻止她嗎?她傻了嗎?好好兒的為何要自己掌嘴呢?」雍正氣憤的問道。
劉保卿忙回道:「回皇上,身邊服侍的人勸了,後來就沒事兒了。」
雍正想了想說:「嗯,好,有什麼異狀再報上來。讓他們小心伺候著。」
「喳!」劉保卿答應著。
雍正換下朝服坐在椅子上想:朕不能去看她,一來雲惠的病體已無大礙,二來人家都公然的把朕轟了出來,朕怎麼還能再去呢?不去,朕不去!想到這兒,雍正下定了決心,拿起了那兩對珠花說:「擺駕坤寧宮!」
於是雍正的儀仗浩浩蕩蕩奔坤寧宮而去。
皇后率眾人接駕。雍正在眾人面前,親自雙手將皇后扶了起來笑道:「皇后不必如此多禮!」說完後攜著皇后的手來到內間。與皇后一同坐在炕上說:「你們都下去吧,高福在這兒伺候著就行了。朕與皇后說說話兒!」
於是眾宮女太監等人都行禮退了下去。雍正將怡親王查勘關於珠鏈被盜一案的情況都與皇后講了。
皇后是個稟性耿直之人,聽完後氣道:「若真有此等用心奸險之徒,臣妾豈容她存於後宮?定要將此人治罪!」
皇上歎道:「皇后啊!如今朝局不穩,朕不想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散佈帝后失和的謠言,你能體諒朕心嗎?」
皇后點了點頭說:「此事是臣妾冒撞了。只是臣妾初掌後宮,太后又未能指點臣妾一二便已仙逝……」說到這裡,皇后抻出帕子來拭了拭淚。
雍正冷眼看著皇后拭淚的樣子,內心卻在重新審視著這個由父皇指婚的結髮之妻管步軍統領事、內大臣費揚古之女烏喇納拉氏,她相貌平平,氣度高貴,自與朕躬婚後數年,一直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尊長愛幼,寬柔待下,她知書達理,溫良儉讓,不忌不恨,是位淑德兼備的大家閨秀,從藩邸內宅到統領後宮歷來是盡職盡責,可說是無可挑剔,可這回是怎麼了?她怎麼能這樣做!她怎麼能這麼狠!她面對一個如花的女孩子怎麼能下的了如此黑手!難道她以前竟是……?她居然還要縊斃雲惠,想到此處雍正不禁看著烏喇納拉氏那張微浮的黃白面孔,用力的回憶著她年輕時的容貌,卻怎沒也想不起來了,好像她年輕時從來也沒有多麼漂亮過,今日看到她反覺得分外陌生。「唉!」雍正歎了一口氣,不得不又變過臉來輕輕的拍了拍皇后的肩膀說:「皇后不要太過悲傷了!」
皇后慢慢收住悲聲接著道:「皇上,臣妾唯恐後宮混亂給皇上增添煩惱。臣妾亦知朝局艱辛,然臣妾一介女流恨不能為皇上分擔憂慮於萬一,臣妾實是汗顏。因此臣妾時時想約束節制後宮,以免皇上掛慮,不想竟被此等肖小利用。」說著便跪在皇上面前哭道:「臣妾請皇上降罪!」
雍正忙把皇后扶了起來說:「皇后說哪裡話來?這條珠鏈是太后所賜,皇后如此珍視是出於對先太后的一片恭敬孝順之心。朕豈會因此怪罪於皇后呢?你我是結髮夫妻,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皇后素來恭謹溫良,焉能識破這等奸險之計?朕深知皇后敬上之心,皇后斷不可多心待朕!」
皇后臉色稍霽忙說:「臣妾謝皇上隆恩,臣妾定當謹遵皇上教誨。」
雍正這才笑道:「皇后啊,依朕看此事不要再追查下去了你看如何?」
皇后歎了口氣說:「皇上,此事臣妾並不是對雲惠或裕嬪有偏見。皇上素知臣妾於這上頭,向來順從皇上的意思。皇上子嗣單薄,也是臣妾的職責所在。此次臣妾只是對於盜竊行為不能不查。這後宮之內全在臣妾身上,如此事不了了之,則會使內宮之中盜竊之風日盛。如此臣妾如何管束後宮眾多僕從?執法須嚴方可約束後宮主僕的行為,如此次輕易放過,臣妾威嚴何存?還望皇上三思!」
不知怎的,雍正對皇后滔滔不絕的道學說教今日異常反感,「朕怎麼開始討厭眼前這個女人了呢?以前為何沒有這種感覺呢?是雲惠,是雲惠這丫頭的反襯,自從雲惠來到了朕的身邊,這後宮所有的女人都面如土色,雲惠在荷塘戲水時那人面荷花的動人情景彷彿又出現在眼前。難怪古人有詩云: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朕的雲惠正是這樣,雲惠連蛾眉都不用淡掃,照樣……朝……,雲惠朝至尊了嗎?雍正沮喪的在心中自問自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