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伏在御案上,心中如同堵了團棉絮一般擁塞,正在這時,米玉貴又進來了。雍正隨手抄起茶杯向米玉貴擲去大叫道:「滾!朕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擾朕嗎?」
米玉貴嚇了一跳忙原地跪下高聲回道:「奴才該死!請皇上息怒。是,是怡親王請見?」
雍正一看時間,便知十三弟前來不為別的,定是為了珠鏈被盜一案而來,於是忙說:「快請進來!」
怡親王行了禮後,坐在凳子上笑道:「皇上怎麼發這麼大脾氣?」
雍正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十三弟?此時進宮莫不是珠鏈一案有進展了?」
怡親王欠一下身說:「回皇上,臣弟接到了您派人送來的兩對珠花,未敢耽誤,經仔細查驗後發現以皇后珠鏈之寶珠製成的那對珠花,乃是京城中一家很有名氣的珠寶行——華寶軒所制!」
「噢?」雍正似乎有些懷疑。
怡親王忙掏出『萬』字花珠花雙手遞到雍正面前說:「皇上請看這裡,裡面最下邊有幾個極小的字。」
雍正接過來,拿到燈下仔細看了半天才看出,的確是「華寶軒王子靈制」。
怡親王見雍正看出來了,便接著說:「像這種上等珠寶,一般都是有名的匠人所制,他們通常都會在非常隱蔽的地方屬上自己名字,以流傳後世。」
「嗯,說下去。」雍正鼓勵道。
怡親王忙接著說:「喳!於是臣弟便親自前往華寶軒找到了匠人王子靈。據他說,那是幾個月前,有一個太監拿了一串雕有『萬』字花的珍珠,要求華寶軒製成一對珠花。掌櫃的一見是如此珍寶,便把他找了過來,看能不能收這活兒。這種稀世珍珠像王子靈這樣的老匠人,也是很少見的,所以王子靈的印象極深。」
雍正點了點頭問:「那個太監姓甚名誰,在哪裡當差呢?」
怡親王搖了搖頭說:「回皇上,那個太監怎麼可能會說出自己的姓名來呢?可是後面的事情,臣弟就覺得有些蹊蹺了!」
「噢?為何?」雍正不自覺的向前挪了挪。
怡親王小聲兒說:「據掌櫃的說,因讓小夥計去請王子靈師傅,這當口兒他便與太監聊起了閒話。掌櫃的看這東西不是凡品也怕招來麻煩,特意探了探那太監。那太監說是他主子裕嬪娘娘的珠鏈,因戴得厭煩了,遂讓他拿出來改成一對珠花。那掌櫃的還問宮中何等高超技藝的師傅沒有,怎麼拿到民間來做呢?那太監說是因為主子娘娘嫌宮中的花樣兒都是一般差不多的,都太過笨重不靈巧,總沒見個新鮮花樣兒,這才讓他拿出來做的。」
雍正一愣:「這麼說,那珠花確是裕嬪拿去做的,然後賞給雲惠的?」
怡親王又搖頭道:「因皇上讓暗訪,所以臣弟未敢公然詢問各嬪妃,而是著內子以閒話家常的方式詢問了一下。原來裕嬪賞給雲惠的珠花,是裕嬪娘家進上來的。原是進上來四對花樣兒不一樣的。內子親眼看過,裕嬪處現有三對內中落款都是一處一人所制。與皇上派人送來的,從皇后處取得的賞給雲惠的那一對珠花,內中落款都是一樣的。」
雍正一聽納悶了:「什麼?這是怎麼回事?也就說,裕嬪賞給雲惠的珠花不是用皇后的珠鏈所製成的?」
怡親王點了點頭皺眉道:「皇上,臣弟認為此事比臣弟當初預料的要複雜得多!內子去了熹妃處,也去了皇后那裡。經過臣弟的分析,大致應該是這樣的,當日皇后珠鏈被盜,曾經大張旗鼓的找尋而未果。這是盡人皆知的。幾個月後的一天,皇后在御花園中巧遇了陪同熹妃遊園的雲惠,卻看到雲惠頭上所戴珠花,乃是用已經丟失的珠鏈上的珍珠做成。於是皇后便命人將雲惠關押了起來。皇后並沒有當時便認定珠鏈是雲惠所盜,而是命人向雲惠詢問珠花的來源。雲惠說珠花是裕嬪所賞,於是皇后派人將裕嬪傳來。裕嬪一看那對珠花,當場就認出這並不是自己賞給雲惠的珠花。還命人取來另外三對珠花,當場交給皇后驗看。皇后驗看後發現雲惠頭上戴的珠花與裕嬪所說賞給雲惠的珠花並不一樣。於是又命人前往雲惠往處搜查,竟在雲惠的首飾中找到了裕嬪描述的賞給雲惠的那一對珠花。」
雍正邊聽邊點頭這時插進來問道:「你是說,裕嬪賞給雲惠的珠花,在雲惠被皇后羈押之時尚在雲惠的首飾之中?」
「對!這就是說明了裕嬪所賞給雲惠的珠花,是她娘家進上來的,與皇后的珠鏈無關。」怡親王深吸了一口氣說。
雍正又皺起眉頭:「如此說來,雲惠頭上戴的珠花也就是用被盜珠鏈做成的珠花是哪裡來的?何以雲惠又說是裕嬪娘娘賞的呢?」
怡親王歎了口氣說:「回皇上,這就是臣弟所說的,此事的詭秘之處。雲惠原來沒有珠花這種首飾。在她的記憶中只有裕嬪娘娘賞過一對。於是她就認定她的珠花是裕嬪娘娘賞的。當臣弟問她何以會出現兩對珠花的時候,她也相當詫異。就連保管雲惠首飾的蘭英也相當詫異。因為蘭英說雲惠的首飾根本就不多,她只有一對珠花是裕嬪娘娘賞的。而雲惠對於首飾本就不太在意,裕嬪賞的珠花雲惠從來沒有戴過。那日因與熹妃前去遊園,蘭英認為不能太過寒酸,恐被熹妃身邊的人嘲笑,於是給雲惠帶上一對珠花。蘭英十分確定當時雲惠的珠寶匣子中只有一對珠花!當晚,來人從珠寶匣中又搜出一對珠花的時候,蘭英和汪錦也都十分納悶。」
雍正沉思了很久才說:「如此說來,有人把雲惠的珠花換成了用被盜珠鏈所制的珠花。在事發後,這人又偷偷將雲惠的珠花放了回來?」
怡親王看了看雍正說:「如果雲惠是無辜的,那麼就應該如皇上的推測一般。」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在暗示朕,珠鏈真的是雲惠所盜不成?」雍正有點生氣的問。
怡親王忙說:「回皇上,臣弟不是這個意思。臣弟認為珠鏈一定不是雲惠所盜!」
「噢?」雍正這才緩和下來問:「何以見得?」
怡親王坐在凳子上欠身道:「回皇上,臣弟去翻查了近幾個月太監出宮的記錄。雲惠身邊只有一名太監李玉,然而出宮記錄中並無李玉的名字。據養心殿眾太監宮女所說,雲惠平日基本不出養心殿的範圍,與他處太監、宮女素無往來。只是偶爾會去一趟年貴妃處,但是每次都有人陪同前往,時間也很短。臣弟想,如果真是雲惠所盜,她決不會大搖大擺的帶著出來游御花園。甚至根本不可能與其它首飾一同存放,而是應該單獨放在一個相對隱密的地方。還有,蘭英與汪錦都記得雲惠只有一對珠花,雲惠自己也說自己只有一對。那麼這對用被盜珠鏈製成的珠花就大有文章!臣弟也做出和皇上一樣的推斷。應該是有人把雲惠的珠花換走,事發後又把原來的珠花放了回來,這樣坐實雲惠盜竊珠鏈的罪名。」
雍正點了點頭,思索良久。他的思路隨著怡親王的娓娓闡述而逐漸清晰起來,這時雍正斷然肯定:無論外面是何人妄圖加害雲惠,如果養心殿內沒有內應,這個陰謀是不可能實施的,這可真是內外聯手必將置雲惠於死地而後快,想朕年逾不惑方遇到這樣一個好女孩兒,你們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而必欲除之!你們如此待朕,哼!教朕卻如何待你們!
想到此處雍正又突然想起怡親王說了半天話連口茶都沒喝,於是忙叫人賜茶。怡親王長篇大論的說了半天,兩口就把茶喝光了,雍正笑著命人又端上來一盞,心中不自覺的想起雲惠那晚在自己面前大吃大喝的場景,接著又想起了雲惠的愁容,心中便覺一沉。
怡親王見皇上臉色有異忙問:「皇上?」
「啊?噢,朕沒事,你接著說!」
怡親王想了想說:「臣弟認為這是一起雙重嫁禍案!」
「噢?怎麼說?」雍正關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