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一聽立刻喜出望外的說:「那太好了,拜託姑娘了!如蒙姑娘不棄,敢問姑娘貴姓芳名?」
繡文忙回答:「哪裡敢當!小女子免貴姓沈,名繡文。小姐貴姓芳名可否見賜?」
「小女子免貴姓樊,花名寶素!」小姐答道。
「失敬,失敬!原來是名動京城的寶素小姐大駕光臨啊!」繡文忙恭維道。
「哪裡,哪裡!還望姑娘不要嫌棄!」樊寶素的語氣之中透出些許淒涼。
「這是什麼話。寶素姑娘有所不知,你我同為淪落人!」繡文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什麼?難道姑娘也同我一樣,是……」樊小姐十分驚訝。
呂雲惠心中一驚,生怕心無城府的繡文把鹽幫的事合盤托出。卻聽繡文歎道:「我自幼無父無母。被人賣到那個地方,吃盡苦楚!幸得一位姐姐相救,才得脫離苦海,不致落到難堪的境地。從此我便跟隨姐姐,到了這裡。」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在姑娘的繡品中,看出幾許輕愁和幾分悵然。」樊小姐感歎道。
繡文卻驚訝道:「樊小姐在何處見過我的繡品?」
接著就沒了聲音,沉默了一會兒後只聽繡文歎道:「噢?原來這條汗巾竟到了樊小姐的腰間?」
「沈姑娘,這汗巾頂端的繡作可謂是雙面繡中的極品!」樊小姐稱讚道。
繡文謙虛道:「樊小姐謬讚了!」
「可是,沈姑娘,請恕小女子無理,這正面本應富貴艷麗的牡丹為何帶露而開?從來牡丹都是喜氣洋洋,富貴榮華。而背面這枝牡丹卻又為何迎風而立,稍顯清瘦呢?」樊小姐問得十分坦白。
繡文不禁欣喜:「樊小姐真乃繡文知音也!寒重所以帶露,心傷所以影瘦!」
「沈小姐!」「樊小姐!」兩人異口同聲。呂雲惠在外面聽得一身雞皮疙瘩心想:到了釀醋廠了,酸死活人!
又聽樊小姐說:「沈小姐,你我即然同為天涯淪落人,何不彼此以姐妹相稱?」
「好啊!我屬猴,不知寶素小姐今年貴庚幾何?」繡文高興的問。
「我是屬馬的,癡長三歲啦!」
「即是這樣,那就稱你寶素姐姐啦?」
「好啊!繡文妹妹!」
繡文看那副自畫像上的仕女娥眉輕蹙似有無限遺憾,便知這定是送與心上之人的。這其中必定也有一段辛酸的故事。繡文收好畫像問:「寶素姐姐,這秀髮若用為線,須先經若幹工藝處理之後才用得,完成這副畫像恐須多費時日。」
樊小姐輕輕點頭:「不礙的!全憑繡文妹妹安排。」說著轉頭對小丫頭說:「取我的妝奩來。」
不一時小丫頭飛跑著取來,樊小姐當即打開髮髻,決然的捋下一大縷繡發拿過一把剪刀,毫不猶豫的剪了下來。
呂雲惠從門縫看到了那樊小姐的表情,心中也有些惻然。繡文忙取過緞帶將繡發繫好說:「寶素姐姐,這其中定有一段隱情,你放心我以你的青絲為繡線,定不負你一番心意,這一針一線繡的都是你的情義!」
樊小姐哽咽著說:「繡文妹妹,你深知我心!我的心上之人乃是官家公子。我倆雖情投意合,奈何我乃娼門中人,自知無法高攀!如今他放了外任,明年便要遠行了。他這一去,我倆能否再見全無定數。這架繡屏便是我贈與他的臨別之物,日後見到繡像全當看到我了!」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
繡文忙開解她,又陪著掉了半天眼淚。接著兩人又絮叨了許多酸得不行的話,呂雲惠實在聽不下去,又見時間還早,便獨自一人出去轉悠轉悠。臨走時吩咐小夥計聽著點,別讓繡文姑娘吃了虧。
呂雲惠一看左右無甚可去之處,便來到一間茶館兒打算進去聽聽新聞。卻見裡面已經坐著一位熟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雍親王胤禛!也就是呂雲惠以為的黃先生。
呂雲惠忙走上前去打招呼:「黃先生!真巧啊!沒想到咱們還能再見啊?」
雍親王一愣,接著認了出來忙笑:「這位小兄弟快坐!你怎麼這副打扮?我差點都認不出了!」
「這不是方便嘛!」呂雲惠大方的笑道,接著又看了看同桌的另一個人。
雍親王介紹說:「噢,這是我家的管事——蘇培盛!」
蘇培盛忙抱拳說:「見過這位小哥!」
呂雲惠撲哧一樂說:「蘇大哥,您應該說,見過這位姑娘才對!」
「啊?」蘇培盛一呆,仔細的看了看,一眼看到呂雲惠耳垂上的耳洞忙說:「在下唐突了!」
呂雲惠擺手道:「行了!別再來了!你們清朝人說話呀,我真是服了!這可真是耗子喀書本兒。」
雍親王想了想問:「怎麼講?」
「咬文嚼字唄!」呂雲惠笑道。
雍親王一聽笑了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開懷大笑了。那蘇培盛也陪著乾笑了幾聲,偷眼一瞧雍親王看這位小姐的眼神兒……全明白了,於是忙起身說:「爺,您坐著,奴才出去辦點事!」雍正笑意未褪的一點頭。蘇培盛忙出去了。
呂雲惠看著蘇培盛的背影心想:這人怎麼說話聲音這麼怪?公鴨嗓!討厭!又想起黃先生上次的遭遇便問:「怎麼?您的事兒了了嗎?您還好?身體沒受什麼傷吧?」
雍親王馬上小聲兒回答:「一切都好!姑娘,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什麼?」呂雲惠警惕的看著他。
雍親王聲音極小的說:「姑娘,上次的事承蒙姑娘和那位英雄仗義相救。不過,我的事牽連甚大,我不願連累了你們。所以請姑娘守口如瓶才好,否則若為此而給姑娘招來殺身之禍,我真是……」
「就這啊?放心!這是遇到你了,擔心你的身體才問問的,對其他任何人我一律不知道!」呂雲惠說著叫了一壺茶和一盤瓜子。
雍親王一聽她竟直言關心自己的身體,心中陡覺一種親暱,他微微一笑。這時,旁邊的一桌子人,看上去像是落魄的紈褲子弟,或者極小的官吏一類的人物,在那高談闊論著什麼,嗓門兒還挺大。
呂雲惠小聲說:「真沒素質!哎,對了,您那位管事自稱『奴才』?怎麼您是滿人嗎?」
雍親王不答卻問:「你們清朝人?難道你不是清朝人?或者你是外邦人士?」
「呃?」呂雲惠為之語塞忙打馬虎眼:「誰說的!我家住在很遠的地方!我說的是『你們這親朝人』懂不?就是親近朝廷的人,也就是京城人?知道嗎?」
「啊?」雍親王哪見過這種胡擾蠻纏的人啊。
這時,那群人的爭論聲又一次打斷了雍親王的思路。
那桌人中有一個人說:「八王爺賢德聖明,定能承繼大統。」
又有人說:「康熙爺還是疼太子,上次廢了不就又立了嘛!說不定再過些日子又再立了,也未可知。」
又一個人喝斥道:「你們知道什麼!要說承繼大統還得是大將軍王十四爺!人家手握重兵!」
一個瘦尖臉兒歎道:「唉!你們哪裡知道呀。這康熙皇上洪福齊天!據說現在身體還好得很咧。他是想啊,傚法朱元璋直接傳位給帝孫!」
大家忙問:「帝孫是誰?」
瘦尖臉見眾人追問得意的說:「那當然是廢太子的長子弘晰了!諸位請想想,那廢的是兒子,可不關著孫子的事啊!」
呂雲惠苦笑了一下,小聲說:「真是一群無知的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