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道拍了拍桌子:「TM的,這個遊戲玩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血。」
俞秋影終於明白,他們賭的不是財富,不是女人,而是刺激。
輸了的,女人不見肉,男人就見血。
可是,只是脫一件衣服而已,又有什麼不可以?
這一副臭皮囊,包得嚴嚴實實的,不代表就乾淨不污穢。天揚,即使我脫光,也不能再讓你自己傷害自己。
她乖巧的坐了下來,緊緊的偎在天揚的肩膀:「沒關係的,天揚,賭吧。」
她的眼中露出了癡迷的、無所畏懼的執著。敖天揚嘴角掠過一絲得意,把牌向前一推,捂著傷口:「你們不是有更刺激的遊戲嗎?」
「更刺激一點的?」 俞秋影叫了出來,聲音尖銳得連她自己的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的響。
「對,終極遊戲,他沒有告訴你怎麼玩?」
俞秋影茫然的跟著他們出了船艙,到了船上甲板。此刻已近黃昏,海洋晚霜滿天的特有景色,在他們的身上染上瑰麗的金黃。
敖天揚的手心緊了緊:「敖天鈞,是你和我玩,還是讓你的嘍囉兵代你玩?」
「哼……」敖天鈞慢悠悠的脫了短褲,短小輕薄的泳褲把他修長卻又精瘦結實的身材展露無遺:「如果,連你我都玩不過,以後,我就不姓敖了。」
俞秋影發覺一直握著自己掌心的敖天揚有點小小的顫抖,不禁擔憂的望著他:「天揚,我們沒必要……」
她想不到任何的理由,要陪著這一幫公子哥兒玩這一場沒有盡頭,不明規則的變太遊戲。
可是,沒有人會理會她此刻的不解和困惑。男人天生的熱血在胸前流淌,她看到敖天揚光著上身率先跳下海去。
然後是敖天鈞。
黃昏的海面不像白天一樣波平如鏡,遊艇開了一天,已達深海。晚霞退去,金黃色的海面變得幽暗不明,海裡不時和著浪聲傳出嗚嗚的鳴叫,像海洋深處有不明生物在怒號,又像這片海正被激惹,開始參與這一場欺天的遊戲。
「他們在海裡,不帶任何潛水和救生裝備,誰在海裡呆的時間最長,誰就是勝者。」萬劍明好心的向著妹妹解釋,眼光卻瞟向面無人色的俞秋影。
這個遊戲規則,他們訂立了很久,但開始的並不多,都是在淺水區玩一玩刺激。但今天,在深不可測的蔚藍深海,竟是親生兄弟生死相搏,即使是陳明道和萬劍明都嚇得屏息以待。
海面上,兩個男人身影越游越近,離遊艇也越來越遠,漸漸化成兩個小點。
俞秋影手抓著欄杆,傾身向前,大聲的呼喊著:「天鈞……」她有點想哭,因為,又下雨了。
雨很小,甲板上的人被淋濕,但是在洶湧的海面,一滴雨水都可能翻起濤天巨浪。就連相鄰的兩艘遊艇都停了下來,遠遠的相伴,船上從快艇上來一人,著急的腳步,攀上欄杆,對著陳明道劈頭就問:「他下海多久了?」
「快半個小時了。」
「駱風……」俞秋影一見到駱風,就像他鄉遇故知,她死死的抓住唯一的依靠:「駱風,你快,叫敖天鈞……他們上來。他們在水裡很久了,我怕……」
「半小時而已。」駱風皺著眉頭,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道:「這一區鯊魚很多。」
「啊?」俞秋影的半邊身子冷了。
「你不是想他死嗎?如你所願。」駱風瞄了一眼,便又下了快艇,向著海中那兩個小點開近。
海面上紛落的雨點不大,但處身在茫茫海洋的浪濤中,頭頂的雨讓敖天揚雪上加霜。海浪向著同一個方向推進,他和敖天鈞被越推越近。
「敖天鈞,我們今天就來一個了斷。」 敖天揚啞著嗓子喊。
敖天鈞任海水推著向前,身體完全不著力,他望著敖天揚,這本是世上唯一一個與他流著相同血脈的男子,他也曾想像旁人一樣,牽著弟弟的手走在校園,向欺負他的孩子握起小拳頭。
只可惜,他們從一出生,便只能是拚命相搏的仇人。
他慘淡一笑,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海面,多愁善感實在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
「敖天揚,別游,省點力氣吧。」面對凶險的大自然,順勢而流遠比叛逆抗爭更聰明。
敖天揚卻在海浪的飄蕩中顯得不比往日的溫文,這一生,他始終被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壓在頭上。敖天鈞驕傲的出身、精明的腦子、玲瓏的人脈、陰狠的手段,成為他永遠無法逾越的一道牆。
這道牆今天終於不再存在於他們之間。他們都在這個茫無邊際的大海中浮沉,如滄海一粟。這個人不再高於自己,他不需要再仰著頭,才可看清敖天鈞眼眸的冷灰色。
「敖天鈞,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他咬牙切齒,被海浪沖得離敖天鈞更近。
他奮力的向著敖天鈞游去,和海浪搏鬥是一件困難的事,但他還是氣喘吁吁的拖住了敖天鈞的手,他一揚手,一記重拳便從水中襲向敖天鈞的臉。
敖天鈞沒有還手,只是看著與他們漸離漸遠的遊艇:「敖天揚,我們如今,應該盡量保持體力,留得性命。」
「呸……」敖天揚向著水中吐了一口唾沫,第一次可以與敖天鈞公平相對,冰涼的海水撲不滅他胸中澎湃的心情:「這麼多年來,爸爸雖然承認我這個兒子,但是,始終不讓我們名正言順的認祖歸宗,敖家的族譜上始終沒有我的名字。」
「你今天要是死了,我會幫你把名字加上去。」
「哈哈哈……知道我為什麼要陪你玩這個遊戲嗎?因為除了這個方法,我想不到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殺了你。」
「哦?你想殺我?」
「是的,敖天鈞……你從不在陌生人身邊睡著,你甚至連上廁所都帶上保鏢。哈哈哈,你一定是做了很多虧心事。」 敖天鈞的眸光暗紅:「我媽媽,她有什麼錯?即使楊果死了100次,也是我們的錯,你要殺就殺我啊,為什麼,偏偏是我媽媽?她一個善良軟弱的女人,你卻要這樣對她?你是人嗎?你還是人嗎?」
敖天揚的手鎖上敖天鈞的喉嚨,敖天鈞向側裡飄去,輕輕一蕩,便閃了開去。望著天空越來越厚的烏雲,他的眉頭皺得更緊:「敖天揚,別發瘋,我們游回去。」
「你把我媽媽還給我,把她還給我……」 敖天揚卻始終纏著敖天鈞不肯放手,心底壓抑已久的仇恨紛湧撲來:「敖天鈞,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你瘋夠了沒有?敖天揚,你以為我怕你?你認為我應該對陳秋怡心中有愧?我告訴你,敖天揚我沒有,從來沒有。陳秋怡,我已經放過她很多次了,即使不用給果果償命,她也活該被我殺上100次。」
「敖天鈞,你血口噴人。」
「哼,我19歲那一年,對我預謀已久的綁架,讓我失蹤整整半年的所謂意外。你知不知道,那一次,我所受的屈辱和折磨,陳秋怡即使賠上100條命,也死不足惜。」
「你冤枉我們……」 敖天揚對敖天鈞提起那一件無頭公案,更是氣憤,他游動的身體,突然微曲,單手向前揮出,暗沉的夜色突然劃過一道閃電,明晃晃小小尖刀帶來白熾燈一樣閃耀的光明。
淡紅的血水漫上海面,敖天鈞痛苦的悶哼了一聲:「敖天揚,原來你早有準備。」
「我要殺你,當然早有準備。哈哈……」
笑聲嘎然而止,他恐懼的望進敖天鈞那一雙冷酷沉靜的眸子。那雙眸子的主人陰冷的道:「我真的感謝敖沖雲,不曾把我放在手心裡呵護著,不然我就會像你一般愚不可及。敖天揚,如果你知道我這10多年來,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謀算的是什麼樣的事業,你就不可能敢對我動刀子……」
「啊……」敖天揚長長的哀嚎,他剛剛在船上自已刺了手臂一刀,那個傷口被敖天鈞用那把從他手上奪去的尖刀,從原來的傷口剜了進去,登時痛得就要暈死過去。
敖天揚本能的恐懼,他現在才發覺海面已經全黑,整個海面只有遠處遊艇上的燈火,他在這片汪洋,正被敖天鈞的臂膀鎖著喉嚨,明亮的刀尖似乎正對著他狂笑。
他覺得自己很傻,真的。剛才明明刺中了敖天鈞一刀,明明看著他正無力的沉到海裡,卻因此而大意,被他奪了利刃,失了先機。
「你自己游回遊艇上去,快……」 敖天鈞命令他。
「我不游,我們一起死在海裡。」
「哼,你要死,我不攔你,但是我的命是在槍林彈雨中撿回來的,我很珍惜它。你不游的話,我就在這裡把你做掉。」
「敖天鈞,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這裡是公海,何況你我公平競爭,自願跳到海裡,海洋險惡,死了你連屍骨都找不到。我絕不需要負上任何責任。你選擇在這裡挑戰我,不也是認為,可以順利的逍遙法外嗎?」
「為什麼不殺我?」 敖天揚有氣無力,但還是不甘心的問出這句話。
「我要殺你,不需要遮遮掩掩,我……不是你。」
敖天揚腦中混沌,敖天鈞輕輕的一句「我不是你」。如此的淡漠,卻含著不世的狂傲,不管是先天使然,還是後天打造,敖天鈞的氣度,他始終還是及不上。